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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稹:才华在八卦面前一文不值
镜鉴青年
2021-02-24 23:35优质历史领域创作者

唐德宗贞元二十年,九月,盛夏的阳光铺满天地,李绅到元稹的公馆里做客,元稹给他讲了一个故事。

是一个关于少年初恋的故事,故事的女主角有个柔软的名字,叫莺莺。

故事并不长,几盏茶的功夫就讲完了,但是李绅却听得心潮起伏,起初是对艳情的好奇期待,后来听得提心吊胆,尔后扼腕叹息,继而又面红心跳,不一会又一脸羡慕,最后却悲伤不已,起身来回踱步,一边摇头一边叹息。

元稹没想到平时不动声色温文尔雅的朋友却反应如此之大,颇为震惊,他眼睁睁看着李绅一言不发地离开客厅,走进书房,理都不理自己,颇感到纳闷,也好奇的跟了过去,进房却看见李绅已经挥毫写下一首诗。

诗的结尾很悲伤:门掩重关萧寺中,芳草花时不曾出。

再看诗的名字:《莺莺歌》。

原来好朋友李绅被故事的女主角打动,情感奔涌,不能自持,所以写诗一吐为快。

两人站在书桌前,望着桌上新写的诗,沉默不语,许久,元稹听到李绅叫他,抬起头来,看到恢复平静的李绅问:元兄,这个故事的主人公是不是你?

元稹一愣,继而摇头:这是我听一个朋友说的。

李绅点头,诵读了一遍自己刚写的《莺莺歌》,脸上又泛起激动的红色:这个故事太具有杀伤力了,你应该把这个故事写出来,必定能撼动天下人心。

元稹听完,心里登时一动,好像一粒种子落入泥土里。

回到家后,元稹辗转反侧,李绅的话在脑海中反复闪现,盛夏的夜,蝉鸣蛙叫,衬托的天地格外空阔寂寥,满身是汗的元稹无眠起身,点起油灯,看着窗外的星光月色,执笔饱蘸汁墨,将心中涌动的情愫凝结笔尖,挽住衣袖一列一列写下去。

经过几个不眠之夜,元稹终于写完了这个故事,元稹扔掉毛笔,用湿布擦着满手的墨痕,望着密密麻麻的字,满脸疲惫,眼中却闪着亮晶晶的光芒。

作为这个时代最有才华的诗人之一,这是他第一次写一个长长的恋爱传奇故事,虽然故事只有三千多字,但是里面却有兵乱危机、英雄救美、火热追求与冰冷回应、求而不得的痴恋、峰回路转的献身、双宿双飞的甜蜜,京城的繁华、落榜的凄凉,望眼欲穿的思念,和始乱终弃的薄情,念念不忘地回头,与心如死灰的闪躲。

灯枯油尽,文章已落下最后一笔,精疲力竭的元稹默然良久,重新拾起毛笔,在月光下写下故事的名字:《会真记》

又名《莺莺传》。

这篇不算太长的文章,却果然如李绅所言,甫一流传,便震动了整个大唐,无数读者悲伤的眼泪逆流成河。

四百多年后,元代鬼才王实甫读到了《会真记》,瞬间被击中,辗转反侧,夜不能寐,起身将这个故事扩写成一部五本二十一折的戏剧,这部戏剧后来成了元代戏曲的巅峰——《西厢记》。

按照常理,作品写的好,作者会一战封神,受万千读者崇拜,但后来事情的发展却与常理完全相反——元稹成了万人痛骂的对象。

更恐怖的是,这种痛骂,横跨千年,绵绵无绝期。

鲁迅在《中国小说史略》里吐槽:篇末文过饰非,遂堕恶趣。

意思是元稹你篇末写的总结真的很狗。

陈寅恪在《元白诗笺证稿》里直接开骂:呜呼,微之之薄情多疑,无待论矣。

意思是我说元稹(字微之)是个渣男不会有人反对吧?

很火的教授戴建业也笑着骂:元稹这个狗东西,最会写诗骗女孩子。

事情之所以往奇怪的方向发展,其实因为《会真记》写的太好了,但是个悲剧结尾,不管是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还是回味初恋的中老年人,都被打动,读完之后怅然若失,无法释怀,辗转反侧,为女主角叹息之际,纷纷有种掏出四十米大刀,找文中这个始乱终弃的男主角拼命的冲动。

最后大家的目光都盯住了男主角的名字--张生,这挨千刀的原型究竟是谁?

但是身为作者的元稹口风很紧,就说这是写一个朋友的故事,但朋友是谁打死也不说。

大家猜到大唐都灭亡了,也没猜到。

转眼到了宋朝,《莺莺传》依旧长盛不衰,苏轼也加入了猜谜游戏,第一个怀疑的是张籍,证据有三个,一来都是唐朝人,二来都姓张,再来是张籍是个诗人,很符合小说里男主角会写诗这个情节。结果大家一窝蜂地考据了一下张籍的事迹,发现这个诗人最出名的事情就是吃纸灰,据《云仙散录》记载,张籍为了学到杜甫写诗的技巧,把杜甫的诗烧成灰,拌着蜂蜜当饭吃,还到处跟人炫耀。这种直男性格的人才,跟莺莺传里那个浪漫多情、翩翩公子张生,实在是相差太远。

到了元朝,戏剧鬼才作家王实甫暂时解决了大众的急切地寻找需求,之所以说暂时,是他虽然没找到原型是谁,但是动用自己才华,直接更改了悲剧结尾,《西厢记》里张生不再薄情,让读者心里发堵的始乱终弃改写成了群众喜闻乐见的大团圆。从此,西厢记一跃成为经典,让人又爱又恨的《莺莺传》逐渐被大众忘记了。

但时间到了民国,大师们的目光穿透历史,用严密的考证和推理分析一锤定音,张生这个渣男,就是元稹自己。

鲁迅说:元稹以张生自寓,述其亲历之境。

意指《莺莺传》不是虚构类小说,而是元稹的日记。

陈寅恪说:“自私自利。综其一生行迹,巧宦固不待言,而巧婚尤为可恶也。岂其多情哉?实多诈而已矣。”

意指元稹现实中渣男程度比张生有过之而不及,说张生就是他自己一点也不冤枉。

从此,元稹和渣男一词形影不离,就连那句史上最深情的悼念自己妻子的诗:除却巫山不是云。

都沾上了几分晦气。没人敢用来表白,实在有人忍不住引用这句诗的时候,还要声明,这句诗实在是感人至深,可惜是个渣男写的。

仿佛是为了佐证元稹的渣,不管是道听途说还是野史,不加考究的艳情故事都往身上招呼,说元稹遇到表妹之前经常在青楼厮混,遇到表妹后上演了一出始乱终弃的初恋,说元稹的豪门之妻死后又勾搭上大自己十九岁的才女薛涛,还说薛涛遭他抛弃后终身不嫁最终遁入空门……

这些离奇情节大都来自一本野史,唐末范摅写的,看名字就知道是什么书:《云溪友议》。

其实元稹应该料想到后果,在他之前,东汉有个名人蔡邕,是才女蔡文姬的父亲,时人称“文同三闾,孝齐三骞”——才华比肩屈原,人品堪称典范。

可是宋代不知是谁写了一个故事,说蔡邕年少成婚后赴京赶考,结果高中状元,另娶牛太师之女为妻,他老婆进京寻夫,变心薄情的蔡邕不但不认,还骑马径直踩过原配妻子,结果登时风云突变,天降一道正义闪电劈死了蔡邕。

这个故事漏洞百出,因为东汉还没有状元一说,尽管如此,蔡邕还是时不时地被当做渣男拉出来遛一遛,这个故事一直传到了元朝,被改变成名剧《琵琶记》。

陆游曾感慨:“死后是非谁管得,满村听说蔡中郎。”

翻译过来就是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啊。

千年前的那个夜晚,月光之下,写完《会真记》精疲力竭的元稹,虽然累,但肯定是满心欢喜,他预感这篇耗费心血的作品会打动万千读者,但估计怎么也不会想到,最后的最后,没有人记得他惊世的才华,没有人心疼他写作的劳累,更没有人记得悲剧结尾的力量,讨论最热烈的,都是他元稹是不是原型,他的人品到底渣不渣,就连他之后写的排行榜第一的悼念诗,都要带着狐疑的眼光审视一番,隔空质问他为什么一边深情怀念故去的妻子,一边娶了小妾,仿佛元稹所在的唐朝就已经实行一夫一妻制,仿佛做个安静的痴情暖男,照顾5个年幼的孩子的困境就能迎刃而解。

早知道一篇文章能让读者八卦千年,早知道才华在八卦面前一文不值,不知道元稹会不会感到哭笑不得。

作者:我方特邀作者海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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