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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寄彩笺兼尺素，
山长水阔知何处？
人们都说，
自古美人如良将，
不许人间见白头。
可他们手牵着手，
慢慢走，一不小心，
就过了一生。
他们相识于战火纷飞的年代，
军阀，日本人，洋人，
在这个城市里来了又走。
她不曾多想，
只要这乱世的一份安心。
他做教师，
薪水本就不高，
有一次拿着工资兴冲冲回家，
进门才发现遭了小偷，
大衣的口袋被割了个洞。
竟是一分钱也没留下。
他懊恼的跺脚，
都怪我，把钱放在两处就好了。
还想给你买那条项链呢！
说着堂堂七尺男儿就红了眼睛。
她忙安慰着，
千金散尽还复来，
就当是救济街上的穷人了。
他高大英俊，
祖上有葡萄牙血统。
她是传统的小家碧玉，
可以说清秀，
也可以说，貌不惊人。
有人禁不住说，
这是她修来的福气。
她也不恼，
只是每天忙忙碌碌，
把方寸之间的小家，
收拾的分外温馨。
他受了出身的连累，
被人半夜从家里带走。
她咬着牙，紧紧搂着一双儿女。
看着暴徒砸了自己心爱的花瓶，
庆幸他们没有找到
藏在地板下面的，
他心爱的古书。
她跟着他，带着两个孩子来到了乡下。
他的腰落下了病根，
不能负重，不能劳累。
看似柔弱的她，
是里里外外的一把手，
房前房后种了菜，
院子里养了鸡。
在村子里的诊所工作，
忙得脚不沾地，
瘦削的脊背却一向挺的笔直。
再回到城市，
俩人已近中年。
儿女渐渐长大成人。
他又回到中学教书。
自己早年因为出身吃了苦，
就格外对学生好一些。
班上有一个父母离异的女生，
又是唇腭裂，说话很不清晰，
他作为班主任，
对她多了几分关怀。
没想到，
女生和家里的弟妹吵了架，
竟然三更半夜，
敲了他家的门。
他一脸无措，
小女儿揉着眼睛跑出来，
爸爸，这是谁啊？
女生无地自容，
正想跑开，
她暖暖的声音传出来，
快进来吧，
这大冷天的。
她打发小女儿去睡觉，
又打开煤气，
给女生下了一碗面条，
还没吃晚饭吧。
退休之后，
她生病进了医院，
手术，化疗，掉光了一头秀发。
他辞了返聘的工作，
每天家里，医院，
两点一线。
总觉得儿女照顾她，
不如自己细心，
还发了好几次脾气。
出院前，
他特地跑了很远，
给她买了一顶质量最好的假发。
你奶奶爱美，你们都不许说奶奶掉头发了，懂吗？
他反复的叮嘱着几个懵懂的孙辈。
她出院后的第一顿晚饭，
只能喝粥，
还是笑眯眯的和全家人一起
坐在了饭桌边。
他陪着她，
她陪着他，
和病魔又斗争了十年。
她生命里最后的那个夏天，
他用轮椅推着她，
和儿女，孙辈，
在江畔郊游。
在他们最后的合影里，
他一脸温柔，用草帽给她遮阳。
她坐在轮椅里，
瘦的像个孩子，
却还倔强的仰着头，
一双历尽悲欢，
不服输的眼睛，
毫不犹豫的直视镜头。
外人都说他是家里的顶梁柱，
但这一辈子，
有她的地方，
才是家。
她离开以后，
所有提出让他续弦的人，
都被他赶出门去。
他在卧室放了她的照片，
想她了，就点一炷香。
他说，这就像给她打电话。
我说什么，
她都能收到。
夜来幽梦忽还乡，
小轩窗，正梳妆。
亲爱的，等着我，
我这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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