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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刘春燕
每次吃干鱼腊肉的时候就会想起老太。老太是我妈的奶奶，我们这儿称呼“老太”。
老太是我这个村子里的地主人家的姑娘，嫁给她同样是地主人家的表哥。听妈妈说，以前讲究门当户对，她奶奶和爷爷是这两户人家第三代联姻，都是表妹嫁给表哥。接连三代都是近亲联姻，所以老太一生生了十几个孩子，只养活姑婆一人。外婆是抱养的童养媳，外公是上门女婿。
老太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大美人。瓜子脸，高鼻大眼，且皮肤白皙，身形娇俏，唯一遗憾的是有一对三寸金莲，我很不喜欢。她的脚常年裹着白色的绑带，我帮她洗过一次，虽然不臭，但我一边洗一边总想着懒婆娘的裹脚布，又臭又长这就句话。她有时候要剪脚趾甲，我就凑上去看她脚背高高隆起像驼峰的脚，整只脚板弯曲成拱形，脚趾挨着脚跟，全部变形了的脚趾头紧紧地挤在一起，趾甲都是灰黄灰黄的，让人不寒而栗。
也许是因为一双小脚行动不方便，也许是因为年纪大了坐车晕车。我记得那时外婆还在世，老太一年要被她娘家的几个侄儿“打兜子”接回来两次。
那 “兜子”是一把大的有圆形靠背的木椅子左右两边各绑上一根毛竹，再在椅子前后分别绑一根扁担。每次听老妈说老太要来了，我就会背着三弟到村口去张望，隐约还记得在晕黄的夕阳下，远远的老太坐着“兜子”一摇一晃地向我们靠近。
老太来了！我们姐弟几个特别欣喜。因为老太的弟弟，老妈的七舅公，我的七舅太是村子唯一个开店铺的人家，并且那表叔公是乡里当官的，现在他的儿子可是我们村子里排名前三的富有人家。老太一来，先住她弟弟家，五六岁的我就经常背着弟弟去那儿蹭点干鱼腊肉吃，老太常常把弟弟侄儿们给的好吃的点心，用报纸包好再包上手绢藏在她的对襟夹袄的大袖子里，让我拿回家给弟弟们吃，并且约定天天要去一趟。我嘴很馋，但也不敢天天都去，因为舅太家养了一群比狗还凶的鹅，每次去那鹅追着我咬，直到现在，我还怕鹅。
老太去我家住，我更欢喜。因为不用搬板凳垫脚做饭了，也不用和弟弟一起抬饭了。老太会帮忙做饭，因为奶奶去世得早，有个老人家帮忙干家务的日子太幸福了。这份满足后来成了我找对象的标准之一。
冬天，和老太一起睡觉是我很乐意的事。老太会把我的双脚紧紧抱在她的胸前，那一刻感觉自己就是一个小公主。当然，还可以吃到老太私藏的水果，她好像会变戏法，总能在她的袖子里变出一些新鲜玩意儿。
最愧疚的事儿就是儿时不懂事用扁担打过一次老太。我看到隔壁人家县里读师范的姑姑用香波洗头，满头泡泡很是羡慕，就趁爸妈不在家，把洗衣粉和水抹在头上，顶着一头泡泡去晒太阳，被老太看到了要拉去清洗，还说会烂掉头皮的。我不听，坚决不干。她就告诉了老妈，我挨了打，怀恨在心。后来我和弟弟打架，她又帮弟弟，我就拿起扁担敲了她一下，因为喜欢她的，所以样子凶狠，下手还是留情了的，要不然她老人家可承受不起。老妈要教训如此顽劣的我，她就把我护在胸前，老妈也只好作罢，现在一说起我儿时的劣迹，老妈就提起此事。
老太是妈妈的奶奶，却弥补了我奶奶去世早的遗憾，她是我的童年里一束温暖的阳光，让我把“家有一老，家有一宝”当作至理名言。
作者简介：刘春燕，湖北省阳新县小学语文教师。认为把心情变成文字是世间最美妙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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