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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连载)柳叶 ——献给遥远的爱人 (第一章) | 张学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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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献给遥远的爱人

张学武 著

编辑:落英小桥

第一章

1

柳大树老实巴交一辈子,二十六岁才娶了个逃荒过来的姑娘,姑娘还领了个老爹,老爹还是个哮喘,刚一和秋,老人家就啥活也不能干了,趴在炕沿上,哐哐咳嗽得眼睁的老大,脸憋的紫红,好不容易熬到解放了,土改了,分了土地了,老人家也咽气了。柳大树的媳妇嫁给他时还没有名字,她爹姓苏,人们就叫她苏家老女,说是老女,其实当时才十八岁,比丈夫柳大树整整小了八岁。后来解放了,土改工作队给她起了个新名字,叫苏玉花,可这名字只是写在她的工分手册上,人们依然叫她苏家老女,老年人这样叫,同辈人也这样叫,甚至年轻人背后也这样叫。后来人们嫌苏家老女这名字字太多,叫起来麻烦,干脆就叫老女了。

老女嫁给大树的第四年头上,正是深秋时节,生了个闺女,生闺女那天,老女正在地里捆玉米秸,突然就感到肚子疼,疼的越来越厉害,老女就挪到地边的一棵大柳树下,坐在厚厚的一层柳树叶上,“哇”的一声啼哭,孩子就生在裤裆里。

柳大树也在地里捆玉米秸,回头一看,媳妇不见了,就喊了一声:“老女!”老女就应到:“生了!”

柳大树就脱下身上穿的厚夹袄,把闺女包裹起来,自己光着脊梁一手抱起孩子,一手搀着媳妇回了家。媳妇坐在炕头上,柳大树就在地下淘米,盛水,熬小米稀粥。老女就说:“早点给闺女起个名字吧,省得起晚了叫不出去。”柳大树就低着头,一边烧火,一边说:“孩子生在柳树叶子上,干脆就叫柳叶吧,甭起小名了。”

寒来暑往,一眨眼,柳叶长大了,

    一九六四年,柳叶十八岁,成了大姑娘了,那年月的姑娘们不喜欢娇柔腼腆,都喜欢把自己打扮得英姿飒爽。齐耳的短发,喜欢上身穿件草绿色的褂子,顶多把里面的白衬衣领子翻在褂子外边,天蓝色的裤子,把裤脚挽到膝盖以下,还用一条白布紧紧地束在胸前,不让那两只小家伙显露出来,干活时也跟小伙子们比着来。

身材挺拔,摸样俊俏的柳叶却与众不同,不同的在当时看来有些出格,喜欢穿一件白底蓝花的褂子,粉红色的衬衣,更为出格的是,从不束胸,走起路来,藏在衬衣里胸前的那两个小家伙一上一下,像两只兔子似的乱蹦,加上弯弯的眉毛下那双顾盼有神,会说话的大眼。这样她身上就像有无数根线,拴住了村里那些小伙子们的眼珠子,不论柳叶走哪儿,小伙子们的眼睛就直勾勾地跟着到哪儿,走得近了,那根线好象反倒绷紧了,因为这时那些小伙子们的眼珠子差不多都鼓鼓地突出于眼眶之外,好象一不留神就要掉下来。

首先看不惯的就是她的父亲柳大树。

2

吃饭的时候,柳大树就绿着个脸,数落老女:“你看看你养的那闺女,整天打扮的象个什么?听听街上人都说她什么,我都不好意思跟你说,你有空也说说她。”

老女不想听了,把筷子“啪”的一声摔在饭桌上说:“又咋了?”

柳大树说:“你说咋了?咱们是正而八经的庄稼人,庄稼人就要守本分,随大溜,别人干啥咱干啥,不靠前不靠后,你看看你那闺女,干啥都爱跑在前边,连穿的衣裳也跟别的丫头不一样,打扮的象个地主婆。”

老女说:“有你这样说自己闺女的吗?你见过地主婆整天下地干活的么?你见过地主婆割地比男人还快的么?你见过地主婆当上劳动模范的么?你见过地主婆一年挣三千多工分的么?”

柳大树说:“我不是说她就是个地主婆,我是说她的穿戴打扮太扎眼。”

老女说:“扎谁的眼了?把谁的眼给扎破了?女孩子家就穿个花袄就扎眼了?你忘了,去年四清工作队领着民兵打靶射击,咱们闺女五发子弹打了五十环,全村数第一,这才叫扎眼呢,你忘了,今年夏天发大水,村里人站在河边看热闹,有个小孩子不小心掉到洪水里了,别人只是吓大喊大叫,是咱们闺女跳下河去,把那孩子给捞了上来,这才叫扎眼呢,你忘了,三五反那年,那时咱们闺女还是个孩子呢,有一天正在山上低头干活,生产队长突然扯着嗓子喊了一声:‘要变天!’大家抬头一看,果然不妙,一大片雨云翻滚着正压了过来,一场大雨眼瞅着就要来了。幸亏大家撤得及时,咱们刚从山上跑到回村里里,倾盆大雨就下了。谁想到队长的一句‘要变天’成了反动言论,第二天就被工作队干部给隔离审查了。批斗大会上,一个和队长平日要好的人,为了和他划清界限,保全自己,揭发说,队长对新社会一贯恨之入骨,一心一意想复辟变天。其实大家心里明镜似的,他复什么辟呀,对新社会恨什么骨呀,在旧社会,他就是个给主扛长活的,但都不敢说出来,连你也把脑袋扎在裤裆里,是咱们闺女站出来为队长洗清了冤枉,这扎眼吧。这样的扎眼,我喜欢!”

柳大树说:“照这样下去,早晚要出事。”

这时候,柳叶跑回来了,说:“你们这是咋了?又吵架了?”

老女说:“你爹刚才说了,说你穿戴得太扎眼。”

柳叶就莫名其妙地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上衣和裤子,就说:“奥,是嫌我这袄上边的花了,好,我这就去换,省得为了我你们俩闹的鸡犬不宁的。”说着就跑到西屋换了一身衣服,又跑过来,说:“看看,这回咋样?”

老女一看,顿时笑得弯了腰,拍着大腿说:“哎吆吆,你这不成了大傻女了!”

柳大树一看也笑了。原来闺女脱下了白底蓝花的外衣,换上了她爹的一件家做对门的大蓝袄。

3

西流水村的民兵连长焦贵背着杆步枪来到街上使劲地吹着哨子,用劲大了点,肚子就一起一伏的。村里的基干民兵听到哨声,正在吃饭的就撂下饭碗,正在扫院子的就赶紧扔下扫帚,大家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情,都急急忙忙穿好衣服,扎好腰带,背上步枪,来到街上站队集合。前边一排女的,后边一排男的,总共三十个人,大家都做出昂首挺胸,神情十分严肃的样子。只是柳叶今天的穿戴有些特边,穿着她爹的大蓝袄,腰里扎着根牛皮带,衣襟超过了屁股蛋,差不多就象个袍子,个子又高,站在队伍的头一个,还一脸的严肃,样子很滑稽,逗得排的女孩子们想笑又不敢笑,只好用手捂着嘴。

焦贵站在队前,喊了立正稍息后,就不高兴了,呱嗒个脸说:“注意了啊,严肃点!还笑!笑什么笑?公社来了通知,说有国民党特务潜入了咱们这个地区,具体位置就在西大后沟。武装部命令我们西流水村的民兵迅速出动,配合东流水村的民兵包围西大后沟,务必将国民党特务一举拿获。跑步,出发!”

看着闺女跑出了村,柳大树和老女就回到了家里。这时天已经黑了,天空中阴云密布,已经看不清天上的星星了,月亮也藏到了云彩后面。老女就一边抖搂着闺女刚脱下的花袄,一磨叨:“公社那帮人真是没事干闲得荒,秋收大忙季节,孩子们割了一天庄稼,黑夜了也不让在家里歇一歇,又搞什么演习。看,老天爷又要下雨了。”

柳大树说:“别磨叨了,赶紧擀点短面条吧,待会儿孩子回来,肯定着凉了,给热乎乎做点面条汤,让孩子喝了出点汗。孩子晚上还没有吃饭里。”

,一个闪,照的窗户贼亮,喀嚓,一个雷,声音大的就如同在院子里炸响。老女浑身就一哆嗦,接着瓢泼大雨倾泻而下,老女就目瞪口呆了,她就破口大骂:“该死的老天呀,你来凑什么热闹,你没看见孩子们正在演习吗?”可老天爷象是在故意跟老女开玩笑,电闪雷鸣。雨越下越大。

老女擀好了面条放在高粱杆编成的排子上,老两口就等着闺女回来,一直等到后半夜,雨停了,闺女才风风火火地回来了。柳叶一进屋,母亲老女就大惊小怪地喊:“看看,衣裳全湿透了,头上咋还有这么多的草叶子,快,先擦把脸,瞧,这头发还滴着水呢。”

柳叶则赶紧放下手里的枪,顾不得脸和头发,先接过母亲的毛巾,把枪擦了个干干净净,边擦边说:“爹,今天玩得可高兴了,我们一口气跑了两个多钟头,最后跑到西大后沟的山顶上,借着闪电的光,我们看清了,山头上站着公社的武装部长,他倒好,穿了件雨衣,脚上还穿着雨鞋。我们的连长焦贵就跑到他面前,喊了声‘报告,西流水村民兵奉命赶到,请首长指示!’武装部长就说‘ 好,你们西流水的民兵是好样的,做到了招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显示了民兵工作三落实的成果,现在我宣布,演习胜利结束。”柳叶擦着枪,还一本正经地学着连长和武装部长的口气,满脸都是兴致盎然,意犹未尽样子。

4

一九六五年的秋天,四清工作队来到了西流水村。从省里下来的老侯,名叫侯军的是队长,一共九个人,五个男的,四个女的。他们衣着朴素,每人背着个背包——就是把行李叠成四方块,再用背包带横三竖二地捆起来,简单地说就象早年八路军背着的背包,雄赳赳,气昂昂地步行走进了西流水村,直接来到了大队部。后边还跟着一群看热闹的孩子,孩子们不敢进屋,就把在门口看。

大队看门的老头姓李,叫李宝田,就瞪着眼睛把孩子们给撵跑了,但没有跑远,还在不远处望着。李宝田就赶忙给工作队的人倒水喝,还说:“早晨公社就通知了,说你们要来,等了一上午,结果你们没来,大队书记就割地去了,没想到下午你们来了。住处都安排好了,晚饭就在大队吃,书记要亲自给你们接风。”

工作队的同志们解下背上的背包,放在炕上。队长老侯就对李宝田说:“我就是工作队的队长侯军,今后就叫我老侯吧。把我们的住处都安排到哪里了 ?”

李宝田就说:“五个男的安排到焦贵家里,焦贵是村里的民兵连长,家里就他和他的老娘,很干净,也很清净。就是稍微有点挤,你们要是觉得不方便,咱们另外再找一家。四个女的安排到村中刘寡妇家的东屋,刘寡妇家就她和她的一个哑巴儿子,才十岁,刘寡妇家虽然穷点,但家里收拾倒还象个样子。

老侯就说:“这民兵连长家里是个什么成分?”

“成分?成分是个啥东西?”李宝田不解地问。

旁边一个戴眼镜的女的说:“就是问你他家是贫农、下中农,还是地主、富农。”

李宝田就恍然大悟地说:“贫农,地地道道的贫农,解放前是要饭上来的。还能不是贫农。”

老侯又问:“你刚才说的那个刘寡妇呢?”

李宝田就说:“哎呀,她家呀,可能是富裕中农吧,或者是富农,反正解放前她公公那辈挺有钱的,但刘寡妇不行,她是买来的童养媳妇,从小挨打受气,解放头一年她老公公就死了,五八年她丈夫也死了,打小没享过一天福。”

老侯说:“那也不行,再给换一家吧,要换个真真正正的贫农家庭,再差也得是下中农。”

李宝田开始抓耳挠腮了,说:“换谁家呢?贫农,下中农?谁家是呢?第一次划分成分还是土改那年,过去这么多年了,谁家是什么,早忘记了。”

正在李宝田左右为难时,大队党支部书记李宝林来了,一进屋就喊:“哎呀,同志们,辛苦了!”说着就伸出一双手,但不知道该跟谁先握。正在尴尬之时,李宝田就赶紧介绍说:“这就是我们村的党支部书记李宝林。这就是工作队的队长老侯。你们谈吧,我去给大家准备饭菜。

老侯就说:“饭菜就不要准备了,我们这次下来要跟贫下中农实行三同,就是同吃、同住、同劳动,晚饭就给我们派饭,我们一共九个人,分成四组,每一户去两个人,其中一户去三个人,记住两条,一是必须派到贫下中农家里,二是平时贫下中农吃什么,也给我们做什么,不能另外单做。记住了么?现在就去吧。”

李宝田赶忙鸡啄米样的点头,就倒退着出了门。

老侯又对李宝林说:“从先在开始,西流水村的四清运动,也叫社会主义教育运动就开始了,你现在就去通知大队和生产队的干部,从今天开始谁也不准外出,老老实实在村里劳动。晚上,吃罢饭,咱们召开全村社员大会,地点就在学校院里,记住,男女社员都要到会,会场你去布置。记住了吗?” 

(未完待续,下章更精彩)

作者简介:张学武,一九五七生,赤城县一中高级语文教师,现退休。爱好文学创作,曾在报刊杂志上发表过小说、散文、故事、通讯,2009,故事《村长》曾被《读者文摘  ,农村版》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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