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早晨起来右手上多了几块深紫色淤斑,大概是皮下出血,却说不清原因。我向医生要求住院,医生不置可否,恐怕也害怕担责任吧。妹妹建议高价住院,但我相信父亲更愿意呆在家里,即使没力气说话和坐起来,能够和家人呆在一起,至少是温暖而安全的。
我宁愿让父亲在家时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尽可能地提高生活品质,即使行动不便,也不要二十四小时都在治疗。过度治疗不一定会有实质性的坏处,但它会占用病人所剩不多的时间,在他清醒的时候疲于应付治疗,剩下的时间只能昏睡,这样的生命更可悲了。
我尽可能地去理解父亲此时的心境,我相信他更需要精神的慰藉,哪怕是无声的。我握着父亲的右手,让他用力握一下我的手,我能够感受到父亲虚弱却顽强的力量,他内心深处的求生欲与久病的疲惫和厌倦感在作战。没有什么能够让他惊喜的,他病得太累了。
我对父亲说,下周三我的工作就交接了,以后会很多时候不在这个城市。父亲点点头。我说:这样我就不能经常回来看你了。父亲说:没必要。我说:你得多吃,吃多些就有力气了。说着眼泪就要掉下来。我握着他的手,和阿姨说:你要经常这样和我爸握握手。
医生要父亲锻炼右手,但他没力气锻炼了,握手可以让他被动锻炼。我向父亲告别,他点头摆手。我深知这样的见面是越来越珍贵了,却每次还是来去匆匆。我对妹妹说:要及时行孝。妹妹勃然大怒。她不知道在我内心里是有多愧疚,有多难过。而且于事无补。
(作者:秋水无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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