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读到鲁迅的短文仍然觉得极精妙:“看见作品上多讲自己,便称之为表现主义;多讲别人,是写实主义;见女郎小腿肚作诗,是浪漫主义;见女郎小腿肚不准作诗,是古典主义;天上掉下一颗头,头上站着一头牛,爱呀,海中央的青霹雳呀…是未来主义…等等。”他说列举的这些文学评论流弊也并没有冤枉这些无知无畏的评论者,各种不求甚解,各种望文生义,及至今天的“标题党”们,其中有作为作者的“标题党”,也有作为读者的“标题党”,都是唯恐表态慢了就落后落伍了,争先发表对所不了解事件或事物的看法,争先转发各种新闻。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然而人们总是羞于承认自己不知,即使不是不懂装懂,也总是支支吾吾想搪塞敷衍过去,人们对知识的虚荣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却又没有真正的热爱。所谓叶公好龙,也都只是又好又怕,而知识,人们以其为锦衣,却满世界男女老少皆纷纷着着皇帝的新装招摇过市,偶尔一两个穿了朴素衣服的,却反过来被取笑寒碜和不合潮流了。
还有一些自以为懂的,大抵多少都有一点好为人师的癖好,四处兜售其价值观,以及各种混世求生的雕虫小技,很有一些献曝之忱。每一天人们聚在一起,相互分享各种致富妙法和成功学,他们谈论国家大事,如同谈论烹小鲜。
大部分的人们总不愿意承认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不求闻达于诸侯”,他们想象有一天自己也成为一名能够扭转乾坤、颠覆历史的人物。奇迹总是发生在我们眼底,一切皆可能。
过度励志使人们失去了淳朴的初心,人人踌躇满志,女的必愿被称女神或女王,男的必愿被称为男神或“某某帝”。美图技术使男女皆可完美如璧人。人们活在一个被自己“P”过的世界里陶醉着不愿醒来,世界成为一个巨大谎言。
友人请我评他的陶瓷画作,我不敢置评。不是不愿置评,是实在无法把粗糙的感觉转换成为语言,我无法评价作品好不好,我只能说我喜欢或不喜欢。然而这样不由分说的草率的审美偏好,又何尝不是对作者对读者的一种误导?
还是活得实事求是吧,多读多看,少作评论,这是保存尊严的最好途径,否则说多了,多而不当,皆是自取其辱。实在热爱评论者,务必对事实对必要知识有相当的了解,这时即使略作卖弄,也不至于闹笑话,这才是混世之道。
但如果没有独立见地,只是人云亦云者,或哗众取宠者,不如特立独行一点,躲起来读几本生僻的书,最好是顾狗或度娘也不知道的,那时候爱怎么评论就怎么评论,即使颠倒黑白,也无人知晓,这才是信息不对称,才是真酷。
(作者:秋水无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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