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如白昼

一年不觉又过了四分之一，然而我们还时常会在落款时把年份写成2020。对时间是越来越迟钝了。很佩服一些朋友总能够不假思索就娓娓而谈：某年某月某日某时，在某地遇见某某，彼时如何如何...我的记忆却一片模糊，过去像笼罩在迷雾里，伸手不见五指。

想起和美术馆里展出的杉本博司那幅明胶银盐摄影作品《相模湾》，黑雾笼罩的城市，什么都看不清，仔细看有细微的明暗差异，明暗差异细微得不足以看清楚事物的轮廓，我睁大眼睛凑近看，却感觉那片黑雾仿佛要把观看者也吞噬进去那片浓重逼人的漆黑里。

我惊恐不已。那座看不见的城市就像我们的过去，我们以为它还在那里，回眸却只见无底的幽暗和空蒙。我们睁大眼睛努力搜寻，眼前却只有漆黑的雾与雾。我们甚至不敢伸出手去，怕伸手只触摸到冰冷水汽，本以为过去是坚固而实在的，穿过时光却化为乌有。

杉本博司的另一幅明胶银盐摄影作品《日本海》则像我们的未来，暗夜里茫茫的海面，看不见尽头，看不见来处，只能继续向海天相接处前行。如果能够一直风平浪静，那么需要的只是时间。然而也许会遇见风暴、也许会触碰到暗礁、也许船会因为朽坏而沉没...

只有此刻，坐在展室中央的坚实木凳上，面向着《日本海》，背对着《相模湾》，确定自己踏在现实的土地上，心才是安定的。不去想未知的未来，不回忆虚空的过去，不细数时光如何流逝，只是静静地坐着。夜幕降临，我们住在光如白昼的房子里。岁月静好。

（作者：秋水无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