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去农村采访（其实也算不上采访，就是帮一个祖上清朝闯关东出去的招远人寻根），正是招远最酷暑的几天。汗流浃背地穿村走巷，各处的探访问询，不想走到一个小胡同，突然就在一家人的门前墙角，发现了这个坛子。
瞬间惊喜地喊了一声：“氨水坛子！”奔了过去。一通狂拍啊！
多少年不见了。想想这氨水开始在农村流行，作为一种肥料推广的年代，我还不到十岁。在此之前，老农民们种地只用人粪尿、猪粪、牛粪、鸡粪，根本不知道啥叫化肥。
那个年代，讲求肥水不流外人田。在山上干活憋得要命，也得跑到自家地里或是赶回家拉尿。有些年纪大的农民，早上起得早，都是先跑去自家自留地里小便大便，然后顺路拾牛粪，割牛草等。若是屎尿浪费在路上，老农民会心疼的。尿桶满了，要抬去生产队菜园地，当着负责人的面，倒在水泥垒的尿池子里，才能得到人家在一张纸上盖的一个戳。年底根据戳的多少，会补给一点公分。
然后就是积肥。冬天闲了的时候，去推泥。一车车的推回来，在墙外堆成小山。然后每天扒开一点晒，弄细，垫到猪栏里，等着跟猪粪一起，被猪踩成肥。垫栏这活，自然也是孩子们做。
我们小时候，拾粪也是勤工俭学的一种。放了学后，捡鸡屎，拾牛粪，说实话，路上拾粪的大人小孩比牛粪都多。再说了，有牛的人家，都行走带着粪筐呢，那还等着给你去捡。所以啊，常常发生学生去刚刚被牛耕的地里找牛粪的现象。还有偷跑去大队饲养所，偷偷铲一些牛粪马粪顶数的。
我从小笨一些，身子也是弱一些，按我母亲的说法：“老生女，身子弱”。在路上发现牛粪，从来就抢不过人家的，有时一个驴屎蛋都捡不到，急哭的时候多。一般都是我父亲帮我搞定。惭愧。
幸亏后来有了这个氨水。虽然氨水冲的要命，气味能顶死人。可总是比往地里推粪简单啊。我还记得，我们村的氨水池子修在村东头。家家户户排号领氨水，用的就是这样的氨水坛子。粗陶瓷瓶，小口，单提手。
不知道头条还有没有这经历的朋友了？我那个时候恨死这氨水了。最酷暑热辣的天，玉米已经起身，就差不多有十岁左右孩子高了。正是需要玉米地里套氨水的时候！我还记得套氨水的耠子样式，前头是犁，上面是白色塑料桶（装着氨水），带一根塑料管，前面的头正插在犁的那个眼里，要一个人拉耠子，一个人扶着，给玉米喂氨水。
拉耠子的一般是孩子。我就拉过几次，玉米叶子正好扫在脸上，拉在胳膊上，那又疼又痒的滋味还不算什么，主要是氨水味道熏死人。氨水若是不流水了，你都猜不到老农民怎么处理！他们居然是用嘴对着管子往外吸！一不小心就吸到嘴里啊！恐怖的感受……
唉，不说了。老农民的苦，城里人永远不懂。
记得另一件事，也是关于氨水坛子的。
母亲那时在生产队压面坊里压面，二奶奶也在压面坊。我还小，就跟着母亲在压面坊院里玩。
这一天，二奶奶突然看到一个坛子（后来知道她从来没见过氨水坛子，第一次接触）。她看盖子紧紧的，摇晃一下里面还响。就好奇了。心说这是什么呢？是腥汤（虾酱之类的）吗？
二奶奶好不容易把坛子搬出来，拔出盖子，凑上鼻子要闻一闻是不是腥汤。结果这一下，“咕咚”，二奶奶就摔倒在地，被熏晕了。老半天没动静。
母亲吓坏了，赶紧跑过来，又是掐人中，又是顺气的，好半天缓过来，鼻涕眼泪全下来了。口口声声说差点死了。
……
突然又看到这氨水坛子，有些百感交集。小时候的那些场景都被激活了。还好农村氨水很快被淘汰，有了尿素等等化肥代替。这也是农资界的演变开端吧。
联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