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山腰
一口气登上半山腰，身边出现的树
是不是从山脚下跟上来的
把外衣扎在腰上，遇到阳光的钮扣像鸟的眼睛
鸟飞过了山顶，一朵云升起来
云里的白高出一点，云里的黑卡在那
云一旦走进象征，就有下出另一种雨的可能
把山里的云给社会，把社会的云给山里
地方变了，下的雨也能变吗
在坡度上下雨，或在坡度上等着下雨
这时的我，和一棵草离得很近
被淹的气味
转瞬天就黑了，巷子暗下来
站在巷子口的树，看不清细节，模糊一片
走出一天的脚印走回来了
比鞋底还大的脚印，把没有到达的前面
带了回来，我是每个一天的我
前面是每个一天的前面，很多时候什么也没想
一天开始了，想，也开始了
睡觉之前在纸上记点什么，比如说天气
比如说心情，在说不明白的地方
它们总有相通之处，不可能的可能出现了
大概就是天意，那些年的天黑
巷子就是一口大酱缸，我们一个个淹在里面
走出巷子，身上肯定带着被淹的气味
变成了今年
两栋楼之间的风挺大，一枝杏花
有开在脸上的可能，青草在去年周围长出来
变成了今年。眼看就要拆迁了
眼看就要搬家了，我有点舍不得这里熟悉的气味
每天都要遇到的那只黑猫
还是那么黑，毛长得一点杂念也没有
它的眼神有时会丢在路上，有时
会来到我的梦中，它不发出一点声音地出现
跟没出现一样，有时叫声传来
它叫的地方和我听的地方，连接起来了
中间长满青草的过程很隐秘
不可测量
黄昏适合不确定的想和想的不确定
路口等来了电线杆，又跟着电线走远
有人活在大事里，表情和黄昏后连在了一起
现在说以后，中间说出一条巷子
黑最好，看不见最好，顺着声音找到了
住在声音里的人，拖鞋落在了门外
小院爬满藤，我是藤上面的一片叶子
以前多好啊，以后还会好，就是不说现在
卡在生活当口，一半会转不过身来
夜深得不可测量，醒着的灯像不在人间
蛾子们纷纷地飞着，在被遗忘的白里
它们替我捡到我，飞是我落下的一段课程
一棵很大的树
一棵很大的树，在村子里
即使上了岁数的人，也说不出来它的岁数
长出多少叶子，掉下多少叶子
只有风知道。日子里有很多人走了就没再回来
在别人心里生了根的，叫做记住
最后的一把椅子都种不下自己，也不会发芽
只有阡陌，走在农业里
蹚两脚露水，陪着做豆腐的黄豆成长到现在，
一棵很大的树，大到像树的社会
或树的集体，一棵很大的树很有阴凉
蚂蚁的家也安在阴凉的下面
我们在那年
我们在那年，那年有我也有你
相遇是没有理由的，相遇以后就有理由了
一个时代的心跳，跳着跳着就跳出时代
我们从很大的社会里，回到了自己
爱情在原始中长大，穿上现代的衣服
春天每年都来，每年的杏花都开在路的两边
一个季节可以象征，一片花瓣也可以象征
象征随便使用，就变成明目张胆了
我的年龄走过了你的年龄，你的年龄
在很青的杏子里发涩，以后的滋味还是未知
曾经是一根绳子，拴在墙里的一棵杏树上
想起就拽一下，想起就拽一下
我走过了我的那年，那年整个丢了
唯有细节花蕊的电线杆，突然插出一根
【于耀江简介】于耀江，吉林省梨树县人。吉林师范大学汉语言文学系毕业。在《诗刊》、《人民文学》、《萌芽》、《星星诗刊》、《作家》、《作品》、《山花》等几十种报刊发表作品若干。已出版诗集《末之花》、《于耀江抒情诗选》、《个人风景》、《危险的细节》、《花间》，散文集《青青木栅栏》，随笔集《诗人与情人》。入选大学生诗歌选集若干，多次入选年度《中国诗歌精选》、《中国最佳诗歌》等多种选集。获第三届吉林文学奖诗歌一等奖。 现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吉林省文学创作中心聘任制作家、吉林省作家协会第八届全委会委员、吉林省新诗学会副会长、四平市作家协会主席。
本文编辑 风中的蔷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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