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师利国
昨天晚上，一位亲戚给我打电话，问我在十堰吗？我回答他在十堰。他说自己在北方打工明天回来，准备在十堰检查一下身体，麻烦联系一个好一点的医院。我说没问题，让他告诉车次，到时好接站。他说不用麻烦，自己去医院就行了。
今天上午，我开车准时到火车站等他。接到后，我俩找了一个小餐馆，事先我在家里带来了一瓶酒。他说要检查身体不喝为好，我简单地问了一下他的身体状况，应该没什么问题。他自己也说身体还可以。我猜测他是想见见我，又不便说，因为我们多年没有见面了，只是说治病探探我的意思。我只是想叫他喝点酒，便编了一套词儿，告诉他：“哪有下午去医院看病的道理，吃了饭我带你转一转，医生已经找好了，明天上午去。”他同意了。我们边吃边聊，也想知道他打工的生活。没想到，把他的话匣子打开了。
他说：“我今年四十五岁了，十六岁就出来打工，已经有二十九个年，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过着漂泊的日子，十年前在家周边县市打工，家里有什么事还能回去关照一下。近十年都是到很远的地方打工，年初离家时穿着棉衣，年尾回来又是冬季，家就是一个旅馆，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钱也是越来越不好挣了。”
我问他：“你是从事什么工作的。”
他说：“我们家孩子多，小时候也没好好读书，只能靠出苦力，后来学习泥瓦工，钢筋工，制模具及电工。”
我笑着打趣说：“你很聪明，学了这么多手艺，活肯定好找。”
他说：“近几年工程量不大，农民工难以谋生。”
我端起酒杯又问他三个孩子的情况。他说：“老大是女儿，技校毕业后在工厂打工。老二是个儿子，明年高中毕业，老三是个女儿，还在上初中。”
我给他碰一下酒杯，笑道：“孩子大了你就享福了。”
他说：“等孩子大了，我的身体也累垮了。为了孩子我不敢休息，老大快要出嫁，老二面临高考上大学，两位老人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我没有读到书，吃尽了苦头，希望孩子多读点书，不能像我一样没出息。有一年你探亲回来，我妈带我到你们家去玩，看到你穿军装的样子，好威风啊。回家的路上给我妈说，长大了也去当兵。妈妈说你是军官，只有好好读书，才能当军官。你不知道，当时我特别羡慕你。可是我天生都不是读书的料，初中没有毕业，当兵的资格都没有。”
“当兵不像你说的那么好，那个年代国家还很穷，部队条件十分艰苦，就说北方的气候条件我们都很难适应。你刚从北方回来，知道冬天什么滋味？”我又端起一杯酒，幽幽地说道。
我又询问他今年的收入情况。
“今年很一般。”他叹了一口气说道。
我说：“现在工地上工资都很高吗？”
他说：“现在比过去是高了不少，但活也少了。过去是这项工程还没干完，新的工程又来了。今年我是正月二十出门找活干，整整等了十二天才进工地，干了二十一天又没事干。可以说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一旦遇到没活干，该有多着急，每个月都要按时打钱回家，有活干心情还好点，没活干身体那都是问题，尤其是心理压力特别大，有时还担心生病。今年五月份妻子患阑尾炎住院需要手术，按道理说应该回来照顾，也必须回来照顾。可是工程催得急一时又走不了，后来妻子告诉我，有孩子照顾，叫我别着急，有活干就不回来。她给我算了一笔账，来回车费800多元，耽误八天，有活干时平均每天200元，有时还更多，就是1600元，回来一趟二千多没有了。我知道这种算法不对，不能用钱来衡量，可我终究是一个打工者，不算能行吗？但心里十分愧疚，那几天我天天喝闷酒。独自一人找个小酒馆，四两小烧酒，一个小炒肉，外加一盘花生米。其实就是借酒消愁。事后我十分后悔，妻子患病正需要我在身边照顾时，我却溜之大吉。话又说回来，世上的钱能挣完吗？是亲情重要还是钱重要？
今年八月十五，说好了回家参加女儿订婚仪式，可是疫情防控期间未能如愿，女儿为此很有想法，说我舍不得花路费，舍不得挣钱机会。我怎么说，当父亲的没参加就是缺憾，只能说欠女儿的。其实不仅仅欠女儿的，欠父母的也很多，欠妻子的就更多，欠孩子的也不少，我没有参加一次学生家长会，没有带他们出去旅游过，孩子在我面前似乎有一种陌生感，他们有什么要求想法，我只能从妻子那里获取信息。准确来说我不是一个好儿子，好丈夫，好父亲。明年儿子高考，无论结果如何？我要回来陪他度过这人生转折点，送他到大学，顺便带上家人出去走走看看。
今年十一期间，有一位老板找我，想叫我单独承包一个工程，我知道他这是照顾我，也是信任我，但前期要垫资。明知道肯定赚钱，可前期资金把我难住了，我四处打主意想办法，还是没有凑够，只好放弃。我算了一下，工期约四个月，如果管理科学，可以净赚30万。可是没钱限制了自己的思想，也阻碍了自己的欲望。打工这么多年，从数字上看也没有少挣，可是没有存到钱。我不能给你们上班的比，到时候钱都来了，我这是干一天有一天的钱。有时遇到黑心老板，七扣八扣，再拖欠几个月，生活都难以维系。”
他的这些经历，让我也是心有触动，说道：“你的钱全部用在孝敬父母，养活家人，供三个孩子读书，还盖了新房，人情世故。这都是你的功劳。”
他接着说：“我今年四十五岁，这种苦力活还能干几年？也想找一个轻松一点的活，因为没有什么文化基础，同样限制了自己的思维方式。我们有很多如果因年龄大了退出打工队伍，由于身体严重透支，很多病都出现了，就是想好好安度晚年，身体也不允许。可是在能干的时候不干行吗？如果生命能重来，我会好好学习。”
从他的言谈举止上看，我这位亲戚是个明白人。领悟了很多道理，知道知识的重要性，就是拼了老命，自己辛苦点，受累点，也要供孩子读书学习。知识改变命运，也是通往幸福的桥梁。李嘉欣曾经讲:知识并不决定你的财富增加，但知识多了，机遇也就多了，用知识创造机遇，才是获得财富最好的途径。
下午，我带他到城区看看，坐在车上我们聊了很多家里的人和事，并邀请我回老家做客。
2021.12.28十堰
☆ 作者简介：师利国，1957年出生，1976年入伍，1993年转业回湖北十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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