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丨宁刚
前接：
19.孔先生惨死
桥本勾、宋媚、宋老三站在架子前面，宋媚说：“各位父老乡亲，今天我们把这个姓柳的给押了回来，就是让大家伙给做个证，这个姓柳的自从来到南山里就不老实，偷偷地到郭家沟大坟去画图纸，而且还到处打听，这四周还有没有什么大坟，公然和皇军作对。王家二兄弟已经作证了？这个姓柳的说他就是画画风景，没有画图纸。非常不老实，所以今天我们就把他押了回来，南山里的老少爷们们做个证。如果谁能证明这个姓柳的确确实实画了南山大坟的这个图纸，那皇军就赏他50块大洋。”
宋媚和谢狗子扯着嗓子喊了半天，站在打谷场上的老乡们，没有一点点动静，整个打谷场上鸦雀无声，所有的人都盯着绑在架子上柳先生。
宋媚看打谷场上一点动静也没有，恼羞成怒抡起手里的皮鞭不停地狠狠地抽打着柳先生，打完之后问：“柳先生，你说还是不说？你去没去过郭家沟的大坟地？你画没画过那里的图纸？”
柳先生吐了一口嘴里的鲜血，瞪大的眼睛冲着宋媚说：“宋家大小姐，我就是一个郎中，天天以行医采药为主，在山东老家逃难来到这里，平常日子喜欢画点山山水水花花草草，我有什么罪过？你不是一直要说让我和南山里的老少爷们儿们对质吗？你可以问问这些老爷们，我什么时候去过郭家沟大坟？什么时候在那画过图纸？”
宋媚说：“姓柳的，你不要嘴硬，你最好乖乖地说出来，你为什么要画图？是谁派你来的？这些图去了哪里？如果不说，你今天的小命可就没了。我今天要掏出你的心肝来给大家看一看，看看谁还敢伪被皇军的命令到郭家沟大坟去。”说着话，掏出了身上带着的东洋刀，将东洋刀架在了柳先生的脖子上，扭头冲着场院里面的老乡说：“谁要能指出这姓柳的证据？今年的税款租子就给他免了。”
尽管宋媚和谢狗子不停地叫唤，可是打谷场上依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突然，人群中有人带头喊：“宋大小姐啊，先生是冤枉的！放了他吧！他为我们在山里做了好多好事，看好了好多病人，积了大德了，他就是画个风景和花花草草的，从来没见过柳先生到什么郭家沟大坟去过。”老乡们边说着话边往上涌。
宋媚一看场面失控了，她也害怕了。
这时候，就见桥本勾掏出一手枪冲天打了一枪，震天的枪声使往上涌上来的乡亲们止住了脚步。
桥本勾说：“南山里的各位祝父老乡亲们，你们辛苦啦！我今天和宋小姐来的目的是让大家拿出证据，指认这位柳先生偷了皇军的东西，竟然还敢画各种图纸，如果有人能说出她这位柳先生的罪证，皇军就赏它一百块大洋，如果再不说这位姓柳的先生就是必须得死。”
孔先生从人堆里走了出来，走到了桥本勾和宋媚的面前大声地说：“宋大小姐，我可以为柳先生作证，柳先生是我介绍来的，他是我山东的老乡，他在我们山东老家以行医为生，山东老家遭了灾，活不下去了，所以才来到南山里。自从柳先生来到南山里，给乡里乡亲们看病、抓药救死扶伤。柳先生从来没有做过违规和违法的事，也没有冒犯过皇军制定的规矩，您要是不相信，可以去问问你们家的宋老太爷？如果我说的是瞎话，可以拿我的命来保证柳先生绝对是一个好人。”
这时候，人群都沸腾了，大家伙都争着说柳先生绝对是个好人呐！
桥本勾一看又要乱，马上对宋媚小声嘀咕了几声，宋媚抽出腰间的东洋刀，用刀尖指着孔先生说：“既然孔先生说可以拿命来保柳先生，好吧！那我们就满足孔先生这个要求。”说着话，她命令后边的谢狗子和几个日本特务给孔先生绑起来。
谢狗子带着几个日本特务，迅速把孔先生也绑在了另一个木头架上。
宋媚笑嘻嘻地拎着东洋刀，走到孔先生面前说：“孔先生再给你一次机会，这个姓柳的是你带到这个南山里来的，他至于干了什么你最清楚。你刚才说了，要拿命来保他的命，如果你不说实话，我手里这把刀可不认人呢？”
孔先生仰天大笑，说：“宋大小姐，我拿命来保柳先生，既然说了这个话，俺们山东人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柳先生自从来到南山里，什么都没干。”
宋媚没等孔先生说完话，就挥起手里的军刀，直直捅向了孔先生的肚子，嘴里还不停地说着：“你要想活就说实话。”
孔先生疼得大叫一声，冲着宋媚大吼：“你就是杀了我，我说的也是实话，柳先生来到南山里，从来没有违背过你们日本人的规定。”
这时候，在广场上的老百姓都在拼命地喊着往前拥。
桥本勾一看要出事儿，把腰里的枪又拿了出来，朝天“乓、乓、乓”放了三枪。他身后的特务们都把枪拿了出来，包括谢狗子几个家丁都把枪端了起来，大声高喊着，谁敢靠前就打死谁？
忍着疼痛的孔先生说：“千万不要冲动，一定要保护好咱们家老祖宗留下这块地呀！就是我死了，我的魂也会留在南山里和你们在一起的！宋大小姐你不会有什么好的报应的，我再次告诉你，就是我死了，我还是那句话，孔先生没有做过任何违背规定的事儿。孔先生就是一个郎中就是一个济世救人的医生。”
宋媚这时候已经恼羞成怒了，再次挥起手里的东洋刀，向孔先生砍去。可怜呢！！！孔先生惨死在女魔头的东洋刀下。
孔先生临死之前，冲着柳先生使出最后的劲儿说了两句话：“兄弟我先走一步了，你要答应我，看好祖宗留下的东西。如果能活下来的话，把我的骨灰带回山东老家，让我回家去。说完这话孔先生闭上了眼睛，与世长辞！！！！！”
柳先生看着惨死的孔先生，冲天高喊：“兄弟、我的好兄弟，你死得冤啊！大哥，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广场上所有的山东人，这时候都疯了，他们拼命地往上推、拼命地来抢孔先生的尸体。
桥本勾一看大势不好，扔下柳先生，赶紧带着宋媚和他手下的几个特务坐上大卡车，往旅顺去了。半路上，他们还没忘了把卡车上王家二兄弟“当当”两枪给打死了，然后给踹到山沟里。这两个山东人的败类真是罪有应得呀！到死都不明白，出卖了自己的老乡、自己的同胞，自己会落到这个下场。从上车那天开始，他们哥俩还一直幻想着有什么金钱美女在等着他，没想到让桥本勾和宋媚当当两枪给打死了。宋媚嘴里边还喊着这两个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南山里这群可怜而又可悲的山东人，哪见过这种血腥的杀人的场面，他们都吓坏了。准确地讲，在那样的年代，那样的环境，他们又能做什么呢？因为他们是为了讨生计漂洋过海来到南山里的，可是没有想到这个女魔头下手如此之黑，如此之狠，这是他们从来没有遇见过的。他们能做的，就是赶紧抢下孔先生的尸体，解下绑在木柱上的柳先生进行抢救。
各位把头们分成两拨，一拨人赶紧给孔先生换了几件干净的衣服先装殓起来，放到了码头边的小房里。另一拨人，把柳先生抬到了大萌子家里小仓房里，赶紧打发人找双岛的医生过来给柳先生诊病。
望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柳先生，诊病的医生说：“药也服了，这几味中药啊，过段时间你们给他煎着喝，至于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他的造化了。”
沟里的几个妇女和大萌子娘边熬小米粥边掉着泪说：“这两位先生，可是好人呐，可是俺们山东人的好人呢？咋能遭了这个罪呢？那姓宋的女魔头下手也太狠了，不得好报应啊！。”
萌子爹说：“小点声，可不敢胡说啊，要传到宋老三的耳朵里边会要人命的。”吓得跟前的妇女们都闭上了嘴。
接下来，童把头跟几个把头和大萌子爹一起商量怎么下葬孔先生的事儿。
萌子爹说：“孔先生临走的时候喊了说回咱们山东老家去，这兵荒马乱的，这世道，可咋回去啊？只能先就地安葬吧！”
童把头和几位把头相互看了一眼，暂时就按大萌子爹的意见，再就是孔先生的葬礼怎么来办？然后，又商量着安排柳先生在大萌子家里边休养疗伤的事儿。
这一下出了这么多的事儿，让整个南山里的山东人都慌了。在那样的岁月，那样的环境下，这些憨厚朴实的山东人，他们又能怎么办呢？他们只能忍着，他们只能将内心巨大的悲伤和仇恨一一压制在自己的内心最深处，他们其中有些人也会在想，也许这种仇恨有一天会爆发，会反抗、会报仇，可是这一天啥时候来呀？他们不知道，他们就像装满火药的炮弹，等待有人把他们发射出去，可是这个人是谁？他们无从得知，他们眼前能办的事情，就是将两个可怜的山东老乡，一个妥善地安葬，一个救治他于死亡边缘，这就是存在于这群山东人身上的正直，淳朴和善良。
孔先生的坟选在了吴家兄弟的旁边。南山里的山东人里边儿的壮劳力，砍了老铁山顶上最好的几棵大松树，两个山东木匠忙活了整整两三天的时间，打了一口非常大的松木棺材，把孔先生装殓了起来。装入孔先生棺材里边儿的，还有几件从山东带来的破衣服和先生喜欢看的书。
出殡那天，老铁山大雨倾盆，树上的樱桃花儿都掉了。大萌子爹说：“今年的樱桃不会是好收成，这孔先生就像南山里边儿的仙人一样，人走了就带走了南山里的一些仙气。”
南山里的山东人从老到小，都来给孔先生送行。哭声伴着满天的纸钱响彻云霄。
孔先生下葬之前，童把头对着老少爷们儿们说：“孔先生是咱们山东人的骄傲，孔先生有种啊！是咋死的？俺们这些老乡们都清楚得要死。可万万没想到南山里的山东人里竟然出了王家兄弟这俩败类！穷死饿死，也不给日本人当狗腿。老乡们不论是南山里，还是整个关东，那都是咱们老祖宗留给咱们的地方。为了花天酒地，为了让人免去那点租子，就昧着良心出卖自己的老乡，真是天打五雷轰啊！王家兄弟没有一个好下场，这就是老天爷给他的报应。从今往后，盼着咱们男爷们里，咱这些山东老乡里边儿不要再出现那些卖国贼，给日本人跑腿的人，我相信孔先生和柳先生的仇一定会报的。”
大萌子爹说：“乡亲们呐！俺们一家是从咱们山东老家逃荒过来的，说是逃荒好听点儿，其实就是为了躲着日本鬼子。这没想到，弄来弄去又到了日本鬼子手里边儿。日本人害死了萌子的大爷呀！害死了吴家兄弟，现在又害死啦孔先生。是日本人很可恶，但是更坏的是咱自己人呐！王家兄弟是咱山东老乡当中的败类，宋媚就是咱中国人的败类，这仇咱不能不报。俺觉着孔先生临死之前说的对，别说南山里，就咱山东老家，还有这大关东，是咱老祖宗留下的地方，咱受人欺负啊！劲一定要去往一处使，心往一处想才行啊！乡亲们，咱们一定要给孔先生报仇。”
拴柱叔的唢呐响起的时候，满满的山坡上，跪满了南山里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从老到小，几十年来生活在南山里的人，第一次感受到了一个国家没有人站出来说话，腰杆子不会硬，老百姓的日子过得生不如死。望着漫山遍野的樱桃花儿，他们无助地看着远方，看着海的那一边，他们的内心在渴望着，有人来拯救他们！
几个月后，柳先生能下床了。
这几个月，可是多亏了萌子娘和南山里的婶子大娘们，又是做饭又是煎药，可算把柳先生的命给救了回来。
晚上，码头上的把头们和地里的管事们都聚在一起，到大萌子看望柳先生。
柳先生含着眼泪，给大家伙磕了头，童把头赶忙给扶了起来说：“都是乡里乡亲，不用谢。”
柳先生说：“俺这条命是孔先生拿他的命换来的，俺一定要为他报仇。”
童把头说：“柳先生先养伤，身子骨要硬朗才行，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大家伙说：“童把头说得对！”
柳先生说：“得想个法子杀死宋媚这个坏女人。”
萌子爹说：“柳先生，理是这么个理，啥法子杀死这个坏女人，她只有回到南山里才能想法子。”
童把头说：“俺有办法让她回来，俺使啥法子大家都不用管，只管到时配合俺就行，不过得慢慢来才行。”
大伙都看着童把头，知道他平常就主意多，相互看了看也都散了去。
今年南山里的樱桃长势不好，收成也不咋地。樱桃给日本人大和旅馆供给完，剩下的跟着鱼车送到大连甘井子日本人的妓女慰安妇馆也没卖出多点钱。这事可是真让宋老三上火了。
宋老三这几年是越来越把钱当命来看了，世道不太平，他总觉得日本人呆不长，早晚得走。眼前就想借着日本人的气势，抓住一切时机挖墙角弄钱，他都想好了，日本人这座靠山要倒了，他立马拿钱走人，要不回老家，要不跟著日本人走，他知道他犯下的罪、害死人，自己死一万次都不够。自从有了这想法，他是挖空一切心思从南山里这些山东人身上榨钱，顺便钻空子也偷偷地黑日本人的钱。当然，关于以后他丫头宋媚的死活，他才懒得去管，随她去吧，死活都是她的命。
宋老三想法挺好的，身子骨可跟不上了，加上这么多年吃喝嫖赌抽，身子骨就像张纸一样，经不住折腾，偏偏这时候收成不好，这可让宋老三上了大火了，人一上火就病倒了。
宋老三这一病倒，可把这谢狗子吓坏了。
谢狗子就害怕宋老三死了自己的靠山倒了，他在南山里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急得他上下乱跳。爬到宋老三床前说：“爷，这药您也吃了几十幅了，日本人也给你看了咋就不见好呢？不行找个神婆子来给跳跳、治治呀？”
宋老三信这个，从病床上抬起头说：“行，赶紧找去。日本人给老子看病八成是他妈糊弄我，信不着他们。听你的，找个神婆子抓紧给老子治治。”
谢狗子说：“好了，爷放心，马上办。”
这么多年，谢狗子太了解宋老三了，找神婆子得找长得俊的，不然宋老三根本就不干。
谢狗子想啥好事就来啥好事，他表弟狗蛋也不知道从哪儿领来一个神婆子，这神婆子三十多岁，长得这个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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