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丨宁刚
前接：
23.真正的恶魔
人是很奇怪的动物，宋老三今天过大寿，从早上起来就心里边不舒坦，总觉得别扭，天亮前就睡了一小会，还梦见了死去的吴家兄弟伸手和他要命，而且这段时间还不停地做恶梦。从他当土匪那会杀的人、害的人，一直到现在他做的杀人坑人骗人的坏事都梦到了，而且梦中的人满脸都是血地来索命。宋老三是无数次被吓醒，每次醒来后就使劲地折腾艳雪，弄得艳雪一直以为这宋老三哪是个病人，明明是个疯子吗！
宋老三的寿礼在热热闹闹的排场下结束了这一天。送走了日本人和各位保长、甲长，宋老三由艳雪扶着就进了自个儿屋。
第二天天还没亮，宋老三屋里就传出艳雪母狼般的哭声，谢狗子带着几个护院家丁就奔宋老三屋里去，一进屋，就看宋老三光着身子在床上躺着。谢狗子上前一摸脉搏早就没有了。谢狗子顿时吓出一身冷汗，拿枪指着艳雪说：“到底咋回事，老爷咋死了？”
艳雪哆哆嗦嗦地说：“宋老爷天快亮时非要和我办那事，我说他身子骨要紧，他非要吃上丹药，结果……结果在我身上折腾没几下就没气了。”
谢狗子一听，这事也不能怨人家艳雪，就吩咐人赶紧去旅顺给小姐去报丧，顺便告诉手下去码头把童把头招来帮忙。
南山里的百姓听说宋老三死了，开始都还不信，说咋天过寿不还好好地吗，今天咋就死了？当有人看到宋家大门上挂上了白幡、贴上了白纸，一看是真死了，顿时，整个南山里沸腾了，奔走相告“恶贯满盈的宋老三终于死了”，这下把南山里的老百姓乐坏了。
不到半天功夫，宋媚就回来了，简单地问了一下她爹宋老三咋死的，谢狗子就把艳雪叫过来，艳雪又把凌晨发生的情况又说了一遍。
宋媚点点头说：“带我去看看我爹”。
艳雪赶紧引路到了宋老三卧室，宋媚进门摸摸宋老三的尸体，也没发现啥东西，但是床头柜上铁桶装了满满的半桶丹药引起了她的怀疑，多年的特务生涯培养了这个女人对一切怀疑的敏感性，她问艳雪和谢狗子这个丹药是干什么用的，是谁给买来的。艳雪赶紧说这就是丹药，是秀梅走时留下的，老爷每天都得吃的。
宋媚恶魔般的眼睛盯着艳雪，冲身后跟班的日本特务说了几句话，这个小特务就拿起铁桶开车走了。
宋媚转过头问谢狗子：“老爷的丧礼准备得咋样了？”
谢狗子说：“童把头带着几个把头已经安排完了，现在他正带着人在山头上给老爷挖坟呢。”
宋媚一听是童把头，点点头说干得不错。
谢狗子看着眼前这个穿着日本军装的女人，内心深处有一种冷森森的感觉。从接到信到她回到南山里，直到现在，眼前这个女人一滴眼泪都没掉过，冷静的就像在处理别人家的事情。
这时候，童把头从院外进来了，给宋媚施个礼说：“大小姐，老爷子的坟挖好了，专门找水师营的风水师王半仙给选的地方，院里院外的灵棚、待客棚、礼棚、饭食棚、车马、人员分工都安排完了，还有啥要办的请大小姐吩咐！棺材已经定了最好的，正从旅顺运过来，马上就到。”说完，童把头就站在一边。
宋媚听了童把头一番话，顿时对这个人产生了更强烈的好感，说：“童把头辛苦你了，来日厚报。”
童把说：“您千万别客气大小姐，宋老爷仙逝大伙都很难过，有事您就吩咐”。边说边掉了两滴眼泪。
正是童把头这几滴眼泪，坚定了宋媚从此以后信任童把头，让童把头管理南山理码头的决心。她正想着，思路被院外心吆喝声给打断了，急忙带着谢狗子和童把头往院外走，出门一看，原来是棺材到了。
谢狗子赶紧安排人把棺材抬到正堂，让宋老三的几个姨太太给他换了新的寿衣。换好后，几个家人七帮八手地把宋老三尸体给放到棺材里，布置好灵堂。
这时，十里八乡的甲长保长和关东军驻旅顺代表都赶来吊丧礼。
宋媚穿上大姨太送过来的孝衣，忙着给各路人员还着丧礼。
忙忙乱乱的一天过去了，宋媚叼着烟坐在灵堂里，在片刻的安静中，她突然想她爹宋老三。其实，宋媚从小和宋老三没啥太多感情，从小她是老妈子看大的，一上学就跟着桥本勾，后来就一直和日本人在一起，但是，看着宋老三的尸体，她莫名其妙地从内心升起一股突然失去什么的感觉。她总感觉她爹宋老三死的有点太快了，她爹是有病，是个混蛋，可不至于一年不到就死了，她必须查明死因。
她在焦急地等着她的日本部下赶紧送检验结果过来。正在这时，检验报告送来了，她从手下送来的报告上看到：“体内催情药过量服用造成心脏骤停，长期服用此种药物会心脏猝死。”
宋媚看完，恶狠狠地把报告扔到地上，马上把谢狗子找来，询问这个艳雪的来历。
谢狗子说是秀梅介绍的，秀梅是狗蛋介绍的，狗蛋是咱们烟馆药店的伙计。
谢狗子看宋媚脸子难看，赶紧说：“大小姐，这几个都是老爷让找的。”他就没敢说狗蛋是他表弟，把责任都推到了宋老三这个死人身上。
宋媚一听，咬着牙狠狠地说：“这几个人呐！都给我找来。”
谢狗子说：“老爷安排狗蛋儿去南方进货了，秀梅回东北老家了。”
宋媚一听，狠狠地骂了一句“废物”，手一挥，把谢狗子撵了出去。
宋老三的葬礼停灵三天，这三天，驻旅大的关东军头头，大东亚商会会长，特务机关长，各村的甲长保长来来回回来了不少。
谢狗子要求南山里的老百姓家家户户必须都带孝。南山里的老百姓从心里恨死了谢狗子，但是恨归恨，南山里最大的魔鬼宋老三终于死了。这几天，宋老三的死，给南山里的老老少少从内心添了许多幸福的快乐，老天给了他们这么一点的满足，幸福就铺满了老老少少的内心。
三天后，整个南山里又是鞭炮，又是香火纸钱那是满天飞，栓柱叔的小唢呐今天吹得是格外好听。抬着宋老三棺木的十几个山东汉子，那天也很奇怪，觉着从身上到心里边儿都透着一股子劲儿，从心里边儿乐乐呵呵地把宋老三的棺材给送到了坟地。
宋老三下葬的时候，宋媚突然做出了一件让大家意想不到的事情。
宋老三的棺材放到坟坑里边儿，刚要盖土，宋媚突然把艳雪从人堆里给拎了出来，掏出手枪对着战战兢兢的艳雪说：“你在阳间陪的我爹不错呀，我再给你一个机会，到下边儿去陪我爹吧。”说完，一枪打爆了艳雪的头。宋媚面无表情的一脚把艳雪的尸体踹到了宋老三的坟坑里，转身让旁边的人给坟坑填土。
南山里的老百姓哪见过这种场面？打死他们也没有想到会在坟前杀人，他们从内心最深处吓坏了。他们觉着南山里的真正的恶魔，是眼前这个女人。
童把头看到眼前这一切，也吃了一惊，他没想到宋媚把她爹的死归罪到了艳雪这个可怜又可悲的女人身上，他倒吸了一冷气，想这个女人以后真想像不出会在南山里做出怎样更加丧尽天良的事儿。
宋老三这个无恶不作的坏蛋，终于在他66岁这一年死了。
丧礼办完后，宋媚回到家就开了一个会，把码头和山林及其地里的大小事全部交待给了童把头。谢狗子主要负责宋家大院和山里日本人交待的古坟墓的看护，她会两天回来一次去察看。
宋媚这么一分工，谢狗子倒没说啥，可是童把头明显地觉得这小子不高兴，因为这样一分工，等于断了谢狗子的财路。其实，谢狗子不明白童把头想要的是古墓群的看护权，其它都不重要。既然宋媚这么分工了，童把头也就半推半就地答应下来。
晚上，童把头到了大萌子家，把事情的前前后后和柳先生说了一遍。
柳先生说：“这个女人会比她爹宋老三更狠毒，还是要想尽一切办法除掉她，明天我去趟大连，等我回来就知道下一步咋办了。”
童把头说：“一切听您的。”童把头知道柳先生又要去找他那个啥组织了，他不想多问，因为他和大萌子全家一样，都认为柳先生和孔先生一样是为穷苦的山东人办事的好人。山里这群天性淳朴的山东人，一直抱着感恩的心态来对待柳先生，因为他们觉得是孔先生和柳先生给大伙带来见识，让大家伙活的不再糊涂，不再无知，所以柳先生想出啥点子和规划，南山里的山东人都会全力支持。
三天后，柳先生拄着双拐从山外回来了。自从一年前，柳先生被宋媚打残之后，特务们和谢狗子就懒得理柳先生了，他们觉得这人早已是个废物了，所以柳先生出入南山里来去自由。
柳先生回到大萌子家，马上打发萌子去通知童把头晚上来家商量事。
不大一会儿，把头们就聚在一起了。童把头问：“柳先生，您招呼俺们来啥事呀？”
柳先生说：“咱们都是乡亲，俺也不想瞒咱们山东老乡们，童把头老问俺老去大连干啥？今天给大家交个底，俺就是日本人要抓的共产党。”
大伙一听都愣了，异口同声地说：“共产党？”
柳先生平静地说：“对，俺和孔先生都是共产党员，是上级组织专门派俺们来南山里，领着大伙对付小鬼子的。”
大萌子爹这时候插话说：“柳先生，俺是个庄稼汉，俺就想问问啥叫组织？啥叫共产党？”
柳先生笑笑说：“大哥，还有在座的各位，组织就是一群抗日打鬼子的人，共产党就好比是老铁山水道上的灯塔，指挥着咱们打鱼人不迷航，说白了就是为了拯救咱老百姓，为咱全中国老百姓办事的人。”
大萌子爹一听这话，说：“俺明白了，就是让咱能过上好日子的人。”
柳先生对着大伙说：“萌子爹这么解释，大伙都听明白了吗？”
把头们说：“俺们明白了，就是带着俺们穷人过上好日子，能赶走日本人的人。要是这样的话，俺们听共产党的，俺们都入伙。”
柳先生笑着说：“入伙先不急，眼前咱先商量一下咋除了宋媚、谢狗子这伙子汉奸，把南山里的控制权掌握在咱们手里。”
童把头说：“柳先生说得有道理，眼前咱们大家就要拧成一股绳，团结起来和他们斗才行。”
把头们都兴奋地说：“对！和他们斗。”
柳先生看大家伙都很兴奋，说：“老乡们，咱们和他们斗，要用脑子，不能傻干。其实，宋媚分给童把头的权利，只是我们要的一部分，最重要的部分是谢狗子看古墓群的权利，因为那是咱们老祖宗留给咱们的宝贝。小日本一直想给偷走，咱们得看住了。”
这时候，大萌子插话说：“我一定看住。”
大家一听都乐了，柳先生对着大家说：“萌子说得对，从老到小都要看住了。从明天开始童把头就可能变了个样，老乡们一定要多多配合，开始可能不适应，但是一定要配合好，这是咱今晚定下的规矩，为的是除掉宋媚和谢狗子这两个汉奸，赶走小日本人。保护好老祖宗给咱们留下的好东西。”
大家伙说，一切都听柳先生的，只要能除掉那两个坏蛋，赶走日本人，让俺们咋配合童把头都行。
柳先生说，咱们应该这么这么办，从明天开始，大伙点头说行，就按照您说的办。
转过天，这南山里就热闹开了，尤其是给宋老三烧头七，童把头招呼一声，南山里的老少爷们差不多都到了宋老三的坟头，搞得宋媚很有面子，几天下来，这童把头和谢狗子一对比，这宋媚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觉得这童把头她没看错，没用错，下步再考验一下，和桥本勾再商量一下，给他收到特务科为日本人所用。
过了几天，宋媚就把童把头叫到了日本人所在的旅顺大和旅馆，到了日本人的特务科，桥头勾亲自和童把头面谈。
桥本勾非常客气地和童把头谈起了各自的家庭，询问为啥来到南山里的？
童把头说：“山东老家闹灾了，又闹土阏，实在活不下去，就下关东来到了南山里。”
这时候，宋媚插话说：“童把头，你认识字吗？”
童把头忙站起来说：“回大小姐，俺念过几天私塾，认识几个字。”
桥本勾说：“童桑这就好，这就好。今天请你来的意思，是想请你协助宋媚小姐管理好南山里的民众和生意，你可愿意？”
童把头满脸堆笑地说：“桥本先生这么看重俺，俺给大小姐打个下手应该的。老爷活着的时候对俺挺好的，只是还有谢管家，俺怕管事多了谢管家会不高兴，再说都是乡里乡亲们。”
宋媚说：“谢狗子你不用管他，我会安排好。”
童把头听了这话，赶忙说：“一切听大小姐安排，愿意为大日本朋友效力。”
桥本勾一听这话，笑嘻嘻地拍着童把头的肩膀说：“看来宋媚小姐观察人的能力还是非常好，以后童桑就多多辛苦，因为南山里码头会给皇军转运许多重要物资，出现错误那是要杀头的，我想童桑应该知道这一点。”说完话，眼神突然变成了狼一样的恶狠狠的眼神。
童把依然笑眯眯地看着桥本勾说：“桥本先生尽管放心，我一定尽力办好大小姐交代的差事，办不好你尽管杀头。”
听完这话，桥本勾和宋媚对了一下眼神都乐了。
桥本勾说：“具体工作，宋小姐会交代给你。”
童把头冲桥本拱拱手说：“没有别的吩咐我就先告辞了。”
桥本勾说：“童桑请多多辛苦，帮助皇军办事，好处是很多的。”
童把头连说“是、是”，转身走了。
望着童把头背影，桥本勾对宋媚说：“要好好地利用这个人，为大日本帝国办事。”
宋媚忙说：“请老师放心，我一定安排好这件事。”
桥本勾说：“最近有一批文物要运到南山里古墓群的山洞里，你一定要安排好，等机会成熟就运走。”
宋媚说：“请老师放心，我已经让谢狗子管家做准备了。”
“好的，你抓紧时间去办吧。”桥本勾说。
宋媚说：“是”，就回南山里找谢狗子安排去了。
童把头一回到南山里，马上就把桥本勾找他的情况告诉了柳先生。
柳先生说：“现在一定要取得日本人的信任，掌握好南山里码头的管理权，时机成熟国恨家仇我们一块报！还有一个关键点，一定要尽快干出点动静出来，把谢狗子干掉，取得古墓群的看护权利，随时掌握日本人对老祖宗留下的国宝的去向，坚决不能让日本人偷咱们的文物，这才是大事。”
童把头说：“你放心吧，我这段时间就办这事，想办法除掉谢狗子。”
柳先生说：“不是除掉，是赶走他。如果除掉了，日本人就会怀疑我们。”
童把头说：“俺明白了，那咱就不断地让他犯错。可是柳先生，这个谢狗子可狡猾地很，他的短处可不太好找。一般的错，宋媚这个坏女人是不会赶走他的，毕竟他是宋老三带来的老人，日本人和宋媚是非常信任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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