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罗华忠
今天是一年龙抬头之日，我急匆匆的乘车西行，看望重病垂危的老战友。心中忐忑不安，心里念叨着那叫唤了几十年的熟悉的老兵名字，祈祷上天开眼，让我那老战友多活几天，让他在远行之前看到我，让他还能听得到我在呼喊他那平凡且卑微的名字。
车开得实在并不慢了，沿着高速公路一路飞驰而去。然而于我，总觉得它在不紧不慢的跑着，急不得，还怨不得，只有无助的忍耐，在忍耐中消磨那难熬时光。时不时的向车窗外张望，但求淡化那急切的心情。风驰电掣的大巴车跑得实在并不慢的，路边的绿树红花一闪而过。初春的琼岛西海岸高速公路两旁，美的自然而粗犷，没有太多人为的做作。琼岛就是琼岛，春天就是春天，它不以人的意志，美丽而灿烂的存在着。说实在的这也好，让我心情放松了许多。看看那车窗外一闪而过然而久别了的琼西路景，龙抬头之日的美丽山川，绿色铺满了大地，树延伸到了天边，橡胶和香蕉各自坚守着它的阵地，剩下的只有高傲的椰树，散漫的苦棟和别出心裁的开着红花的风景树了。大芒草不依不饶的在野树不曾占领的洼地和陵坎边生长着，枯萎而泛黄，似乎等待着一把山火的焚烧或者一场春雨的唤醒，然后死而复生。那也是大自然的杰作，怨不得那绿树红花们的排挤和人类的砍伐。大自然中，凡是存在的都是合理的，好像有哲人这么说过，但是已经想不起记不清了。由它去吧，管它是美的丑的，天赋于它活着，就该不会随意死去的。我那名字卑微的战友，他的生命的存在和毁灭，也大概如此，不以我的焦虑和祈祷而延续或泯灭。
许久不到儋州了，心里惦着病床上的战友，眼睛盯着西线高速两旁绿油油的树木，仍然像过去一样油光发亮。绿的多了，就显得平凡，只有那参差不齐开着满树白花的苦棟树，还有几株间或眼前一亮然而叫不出名的风景树，开着耀眼的红花，深深地吸引着我的注意力。红花在绿叶中绽放，妖艳得它连在众花绿树丛中姓什么名什么哪里来算老几都给看见过的人们忘个精光了，反正是妖娆舞姿，反正是让人妒忌，反正是让人遗忘。可是，那满枝满冠的白花怒放的，小的嫩叶衬托其间且不知疲倦地亨受着春天的阳光雨露的苦棟树，却常常让人念念不忘！有人看了喜欢，有人看了愤怒，有人看了还没完没了地诅咒！老辈子人说过：长苦棟树的地方，那里的人就都像苦棟树一般地苦。过去确实是这样的，可现在已经没有人在乎这些了，它的优良和丑陋都不站在这大地舞台的中央位置了，它的存在和消亡已经不被当今的人们所关注了。所以，存在是无所谓的，消亡是不足惜的，谁也不会拿这与苦难与卑贱命运并存的杂木来说事的。所以那漫山遍野参差不齐生长着的苦棟树是从来不让人待见的。既然是不待见，那就砍吧，砍来当柴草，砍来解木料，砍来当穷人家的梁柱，砍来当制作穷人家儿女嫁娶家具木料。反正越穷越离不开那常带骂名的苦棟树的恩赐。老辈人说：长满苦棟村的树庄是贫的，用上苦棟木的家庭也是贫的，在那地方居住，只长人不长钱，长出来的人都是贫人。这是多么的丑陋的谚语，给无辜的苦棟树早就定了死罪！但是，那贫贱的苦棟树生命力实在太强了，像天下的穷人一样，像我那不朽的老兵战友一样，百折不挠，顽强生息。它们被砍了又长，烧过也长，旱死再长，那怕有一条细细的根系在，仍然会长成一棵参天大树。那贫贱的苦棟树繁殖力太强了，一树的白花就意味着要结一树的果。那果实一串一串，直压到细枝快折断为止。那又苦又涩还带着粘粘果油的种籽，虫不蛀鸟不吃，让它到处繁衍生息，房前屋后，水渠路旁，石头缝里，秃山野岭，无不有它的后代传人。
我想，这多像我那老兵战友们。多么平凡卑微的苦棟树，多么平凡卑微的老战友！他们早已受苦受难了，但是，就凭他那不屈的生命力，他现今一定还在顽强地活着！就像那路边的一丛丛一棵棵的枝头开满白花间或含着绿叶嫩芽的苦棟树一般，倔犟得不屑于和别的树木一争高低，顽强得不容置疑它的生命的存在！啊，战友！我那曾经为党和人民的事业无私奉献过的战友！我乘着快车去看望你，我相信你还活着，在等待我的到来。你不曾让我失望过，过去没有，现在也决没有！
车在奔驰，路旁的苦棟树杂乱无章的从眼前一闪而过，我那急切的心绪，也像杂乱无章的苦棟树苦苦挣扎着。儋州到了，车行中的思路戛然而止！
2022年3月6日于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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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简介：罗华忠，73岁，中共党员，转业军人，海南万宁市人，原陆军某团一营1连连长，海军某陆战旅二营营长、后勤部长，陆战旅副旅长，海军中校军衔，1990年转业任原海南省儋州市委常委、纪委书记、政法委书记、海南省定安县委副书记、县人大常委会主任、海南省供销社纪委书记、副主任、副巡视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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