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廉价早餐：两个白面馒头（2元），一袋榨菜丝（5角）。外加一杯自泡茶水，一根香烟（牌子不讲究），一张当天《参考消息》（1元）。耗时半个小时（包括购买、加热）。老伴说街边小作坊白面馒头有添加剂，制作环境不干不净，吃多了会犯病，一般不给吃。要吃也就连续吃两天得了，改吃别的。我不以为然，很不在乎，老觉得当兵时能吃上这样的白面馒头就很幸福的了，我和我的士兵就更安心服役了，于此就趁老伴不在意的时候买上两个，悄悄的吃并不张扬，然而心里总是有些事给碍着，趁机写一段有关白面馒头的往事。心里沉甸甸的，总觉得对不起谁，又觉得还不曾对不起谁。就像那白面馒头撕一片有一片的白嫩，咬一口有一口的甜美和淡雅似的，古朴而不时尚的农夫味道。记得当年我当旅后勤部长的时候，上级机关首长下部队作调研，因拿不出两个不是天天都有，然而有了就都那般硬邦邦酸溜溜的酸馒头在领导面前作证，这基层官兵的伙食费太低了，只能让官兵隔天吃着酸馒头。因此挨了批，还连累了一任十分尽职的旅政委，让他替我受过，早早的走人了。那是上级首长下基层搞调研的日子，专题调研军费向基层倾斜政策落实情况。我那时是因为职责所在，而且血气方刚，更是城府不深，尤为不知好歹，就实打实的汇报了当前部队后勤保障的实际困难。直面现实，直白地向上级领导汇报了我们一线作战部队生活水平下降的实际情况，汇报了军费向基层倾钭政策并未真正落实的真实情况。面对在座的陆海军十几位军以上首长们，说出了军队政策落实、经费管理在一个随时都要上战场的部队里还是一件虚事，那是何等的难堪啊。仅仅汇报说现在的年轻士兵不会做面食，连烧火都不会，也没人想学着干，有面食没好炊事员，大家常吃酸面团，说是白面馒头，实在是酸面团一个。连队常常穷得连买烧火煤的钱都没有，大家就省着用，酸馒头的事就常发生。有人为的，有经费短缺造成的，这是实情。至于有政策军费向基层倾斜，我们并不知道，以为基层官兵活该如此。那些炊事班的小战士，他们在家时都是爹妈的心头肉，连吃饭都得让父母哄着，当兵了，还得比别的士兵提前一个小时起床揉面团生火蒸馒头，让谁谁都不干。多数连队，都是别别扭扭的炊事员，稀里糊涂的司务长，连我这后勤部长都是穷巴穷巴的，账上一分钱余钱都没有，我的前任后勤部长连给连队改灶用的半袋子水泥都没有。还好，有好的司务长好的炊事班，连队官兵还能隔三差五的吃上一顿发过面的白馒头，差的司务长差的炊事班，连队官兵只得吃那打狗狗都不吃的酸馒头。司务长们想干好可手中也没钱，那么一点伙食费，要买主粮，要买柴火，城里柴火贵买不起，买煤烧没烧煤指标也没钱买得起，左右为难。连队伙食不好，有管理不善的问题，更有经费不足的问题，因而影响到官兵不很安心服役，这是当前部队基层的实际状况。首长听了，当场极不高兴，陪同的舰队首长和舰队机关的老爷们更不高兴，可又不好当着上级首长的面发作。就欠差一点当场把我这后勤部长给撸了。好在有一位正直的旅政委替我顶了梁子，接过我的话头，更为深入细致的汇报了当时部队各方面的情况。当然有好也有差，有喜也有忧，但总是离不开粮草不足兵难带的难堪事。上级首长以为一任旅的政治委员，总会报喜不报忧，少一些楞头楞脑的捅矛盾出洋相，会把握火候少捅一些部队当前困难的。可是旅政委竞然同旅后勤部长同一个腔调，说得首长们心里发毛脸上无光。这怎么得了，如此实事求是，让谁听了不是在以下逼上？是孰可忍孰不可忍！上级机关首长一走，舰队一个电话，就把旅政委发配到另一支部队去了。至于对付我这不要命的二楞子团级干部，用得着调动吗？直接打发回家就是了。要不是有南沙守礁还需要我这号二楞子鲁莽干部，我也早就让上边给下令滚蛋了。果不其然，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南沙守礁战斗任务告一段落，我就被告知：你被决定转业了。转业就转业，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滚蛋，回家。打起背包就出发，无非转一个同样为党为人民工作的崗位。所以，这是白面馒头与我有不解之缘。兴于斯败于斯，爱于斯恕于斯（不恨，不会恨，不能恨）。这么多年了，我也就爱这一口，有无名的忧伤，有绵长的怀念，有无限的内疚。一顿早餐，两只白面馒头足夠了，过去这么渡过，天天一早能有这么干净利索的白面馒吃了，就心满意足了，就不会挨批挨整了，就上对得起首长下对得起士兵，当兵的日子就没那么艰苦了。当年那两位上级首长已经名留清史了，我也因如实汇报军队基层后勤保障不到位而滚出营门了。各有各的归宿，当然是合理的，存在着的才是合理的，没什么不好的。正合天意，更合人心。那白面馒头，存在几千年了，存在的合理性，都在于民以食为天，都在于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都在一日三餐谁能废得了，都在于萝卜白菜各有所爱，谁爱谁去赞扬和诽谤去吧。我行我素，仍然是那军旅的文化积淀在起作用，那军营里的生活烙印洗也洗不掉，抹也抹不去，顽固的坚持着秉承着，就为那廉价早餐中的两个白面馒头！2023年3月28日于海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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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简介：罗华忠，74岁，中共党员，转业军人，海南万宁市人，原陆军某团一营1连连长，海军某陆战旅二营营长、后勤部长，陆战旅副旅长，海军中校军衔，1990年转业任原海南省儋州市委常委、纪委书记、政法委书记、海南省定安县委副书记、县人大常委会主任、海南省供销社纪委书记、副主任、副巡视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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