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车在崎岖的山路上转来转去，快要深入到五指山的腹地。
忽然间，马路的正中，居然出现了一个有部队战士站岗的大门，当我还在纳闷道路怎么就修进了部队的营区？
同行的三亚朋友告诉我：里面有相当长的一段路原来都有部队驻扎，部队就在这里修了个门，并且，这里的军民关系也非常好。
当年，在解放全岛的追击战中，五指山根据地政府在部队经过的县城和圩镇，设立了供应站、救护站，为追击部队补充给养，抢救伤病员，还及时提供情报，派人充当向导。
五指山区的黎族、苗族同胞，成群结队，翻山越岭，赶着水牛，挑着装有米、菜、禽、畜等慰问品，慰问解放军。这情形就如同小推车推出来淮海战役的胜利。
可以毫不客气地说，如果没有黎族和苗族同胞的支持，没有人能够在海南岛扎稳脚根。他们就是钻进铁扇公主肚子里的孙悟空。
这一路上，我们的车穿过了一个又一个的黎族村寨。
在五指山区，居住着百万黎族同胞，他们是中华民族中最古老的民族之一。
上溯五千年，黎族曾经居住中原，武功强盛、威名震动天下的蚩尤也是古代黎族的首领。而作为专一族称，则始见于唐末刘恂《岭表录异》，宋人的著作便普遍称海南黎母山区的居民为黎族了，并把服属州县者称为熟黎，居山洞无征徭者称生黎。
黎族的创世界传说《人类的起源》、《洪水传说》、《葫芦瓜》等，都认为人类在某一时期遭遇天降大雨，洪水爆发，天下之人几乎亡尽，只剩下兄妹俩和一些动物藏于葫芦瓜中幸存下来。然后兄妹相配成婚繁衍人类，而葫芦瓜还给他们提供了所需的东西。葫芦瓜保住了黎族祖先的性命，它也就成了黎族图腾崇拜对象。
这个传说与汉民族等许多民族的传说都大同小异，只是在形式和细节的表述上有些差异。这无疑也是中华民族同宗同源的另一有力诠释。蚩尤与黄帝打架，无非也是兄弟之间的争斗罢了。因为民族之间的融合早在黄帝之前就已经发生过。民族只是一个历史的概念。
黎族是一个很绅士的民族。黎族妇女的社会地位是受到尊敬的，某些时候还起着重要作用。比如男子斗殴，妇女从中一劝解即息纷争。尊重女性，是黎族同胞值得赞赏的美德。
道路两边，憨厚老实的水牛、黄牛在山野、水田间悠闲地吃草，懒散地卧在那里用尾巴驱赶着蝇虫。黎族同胞视牛为吉祥的象征，与田、铜锣、粉枪、谷仓共称为黎族的五大财富。拥有的牛越多的人家，他的社会地位就越高。
黎族同胞养牛以野牧为主，在牛角或牛耳上刻个记号，把牛驱赶上山就不再看管了，只是定期派人上山去查看一下，置放盐巴便行了。到耕作时节，便把牛赶回来，耕作结束，便又放牛归山。这种方式比较原始却很实用可行，用当代的词汇形容，应该是一种很“绿色”的养殖方法。
同行的朋友告诉我，五指山是黎族合亩制社会的发祥地。
“合亩”黎语叫“翁堂沃打”或“翁堂打”，意思是“大家一起做工”或“大家的田”。它是一种农业共耕组织，由直系亲属或旁系亲属组成，也有不少合亩吸引了非血缘亲属的外来户参加。每个合亩都有一个“亩头”，由男性辈份最长者充任，负责管理合亩的集体生产和分配，并和他的妻子分别执行生产上的一些宗教仪式。收获的时候，亩头夫妇要穿上新衣到田间去，摘一些稻穗回来挂在门口，然后，和衣静卧休息，其他成员才能正式开始收割。亩头在分配产品中，一般都不会和其他成员有悬殊的差别。有学者称之为是一种非常独特的带有浓厚原始公社制残余的社会形态。但是，我却觉得，这是一种特定的生存环境而造成的一种特殊的农耕方法，是集合群体力量保障生存的一种好办法。要知道，海南岛历史上曾被中原人士视为蛮荒之地，人烟稀少，野兽出没，还时常受到外敌的侵扰，迫使他们只能以这种生产方式来保障生存。
因为一路行车赶路，没有机会到黎家深入访问，所以，我不知道合亩制是否还继续地存在着，但是，我知道对农耕生产的关注，必然促使对自然的崇敬。
我们的车行进数十公里，一路上所见巨大的榕树不在少数，有的需要四个成人才能合抱，这些树少说也在百年以上。黎族同胞对榕树有一种特殊的感情，认为榕树是人类的朋友，不仅善良而且充满灵性。他们把大叶榕树认作“雨仙”，视这种榕树有着神奇的聚水能力，种植的越多，长的越茂盛，说明这里的水量越丰富。他们还把小叶榕树认作黎族村寨的阴护神仙，可以保护全村人丁兴旺，丰产丰收，但是，一旦一株小叶榕树枯萎甚至死去，他们就会认为这是村里将有德高望重者死亡的征兆。因此，黎族同胞严禁砍伐那些生长在村寨前后的榕村。
这从一个侧面也说明，天人感应的观念，实际早已经渗透成为华夏各民族的文化自觉。
抬眼望，前方已经可以看到云雾缭绕的五指山。
那里，是黎族的神山，黎族的魂。
☆ 作者简介：易书生，闻道阁主，著有《大道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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