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曹昱
【按语】前些年就想写写炊事班的那些有意思的事儿,赶上空军那边拍了个电视连续剧,我也是津津有味地看了不少,自己想写的也就撂下了。最近,每天忙着给儿子做饭,再次勾起对炊事班的回忆,重新坐下来,什么雷劈、女兵杀猪、鸡腿没了、半夜歌声、爆锅、抓眼镜蛇等等,趣事儿真不少,凭着印象,想到哪儿写到哪儿,也算是一种生活。
前接:炊事班的故事①
到炊事班不久后的一天,同批入伍的老乡牛宝成找到我,郑重地送给我一个长方形纸盒,拆开外包装,里面是一个影集,扉页上写着“祝友曹昱生日快乐!”
原来是我的生日到了,到了炊事班一天到晚懵懵懂懂,若非他提醒,连这个都忘记了。这可是我的十七岁生日。
班长听说今天是我的生日,特意给我做了一碗鸡蛋面。在平时,这可是慰劳连队病号或有功之臣的。
班里正热闹,连里的马指导员走过来,笑呵呵地问我们有啥热闹,气氛这么好。
张班长与连领导都很熟悉,说话也随意,说:今天是小曹生日。
祝贺生日的话自然是少不了的,而且,指导员还要求张班长将全连官兵的生日搜集整理一下,给他一份,按生日做面、煮鸡蛋。随后,马指导员说:“刚到直工科开了个会,咱们连也要组建一个报道组。嗯,就是给报社投稿的那种。”说着,马指导员看了我一眼。
前几个月,连里组织活动,我写了一首诗,自我感觉还行,就兴致勃勃投给了军区《前进报》,却泥牛入海,杳无音讯。这事儿我都没好意思与人说。但是,文书带着我和一位女兵,去驻地县图书馆参加读书演讲活动,指导员却是清楚的,因为那一次除了获奖,我还屁颠屁颠地抱回来一堆图书馆准备化纸浆的旧书。
翻阅那些年与新兵连战友张新山的通信,我也发觉,好像那一阵子,我是突然就对写作产生了兴趣,莫名其妙的情绪和冲动,平日里多半时间都在琢磨这些。
马指导员的提议立即得到了张班长的响应。我这才知道,原来张班长还是摄影“发烧友”,不仅有一台相机,而且还把旁边废弃的房间改成了暗房,得空就钻进去冲洗照片,“发烧”的程度还不低。
我是被指导员点名的,肯定跑不了,炊事班里还有一位老兵,也喜欢舞文弄墨,这样,马指导员组建连队报道组的人选,仅炊事班就占据了大半,另外两个,一位来自女兵班,还有一位是班排的男兵。马指导员亲自担任组长,张班长任副组长,嗯,应该加个“常务”二字,因为今后报道组的日常活动,都要由张班长担当。
马指导员笑呵呵地说:“张宝,你这炊事班可以再挂一个牌子,挂一个‘报道组’的牌子,一手拿锅铲子,一手舞笔杆子,那多有意思。”
张班长憨憨地一笑,知道指导员也是戏言,努力是肯定的,但,咱们得低调,尤其是没有在报纸上发表稿子之前,一定要低调。
旋即,张班长在炊事班主持召开了报道组成立后的第一次会议,就一个内容:多琢磨写稿投稿,争取早日实现零的突破。
炊事班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连轴转,一天也不敢停,否则,全连就得喝西北风。
有一天,实在累的不行,我们就建议班长:“这活眼瞅着也干不完,能不能找几个人来帮厨?”
张班长眼睛一瞪,道:“帮厨帮不了多少忙不说,还得跟着他们屁股后面收拾烂摊子,要还不如不要。”他是一直不主张要帮厨的。
班排战士来炊事班帮厨,顺便打打牙祭那是必须的,其它的,也就只能帮着洗洗菜,打打土豆皮,或者劈劈柴。毕竟不是本职业务,难免会糟蹋一些,让班长心疼的不行。
那几个曾经动心思让女兵班出人来帮厨的老兵,更是被常班长一句话甩出半条街去:“总机值班的人手还不够呢!”
也就那么几天,张班长光荣退伍,李伟副班长调整到营部担任炊事班长,从班排空降过来一个担任炊事班长,印象里好像姓黄。
随着老兵复退,新兵入营,呼啦啦来了一大堆女兵,有一二十个,全连都蒙了,搞不清楚是咋回事儿,难道通信一连要“变天”改女兵连了?
班排的战士坐屋乱想瞎猜,我们炊事班却是头都要大了。尽管这时候,我们终于告别破旧费劲儿的炊事班,搬进一栋专门为通信一连、警卫连炊事班建造的一体两户二层楼,宽敞明亮,设施齐全,却也扛不住一下子这么多人就餐,没办法,只好分拨吃饭。
炊事班的工作量也因此翻了倍,这时候,但凡提出请班排的过来帮厨,黄班长一口就应下,扭身找到司务长或连领导,连领导那儿也发愁,供新兵训练的场地也是有限的,一拨爬电线杆,一拨背电话号码,那还有一拨闲着呢!
“兵要是闲着就容易出事儿”,这可是带兵人耳传心授的不二法诀。所以,炊事班这边一张口,连队那边马上就安排,六七个新入伍的女兵叽叽喳喳鱼贯而入,带队的小老兵一顿训,才立正站好,等候黄班长分配任务。
炊事员们顿时眉开眼笑,纷纷围过来,高喊道:
“班长,班长,我这里需要两个洗菜、刮土豆皮。”
“班长,分给我一个刷碗。”
“班长,我要一个跟我买菜。”
“胡闹,买个菜要什么帮手。滚!”黄班长一顿臭训。
有这么多人打下手,多少还是能轻松一些的,关键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即便我这样入伍一年的新兵,在她们面前也终于升了“辈分”,被一口一个“班长”叫的心里舒坦。
可惜啊,我的业务还是躲到灶火间里烧火,烧火是没有女兵帮忙的。
搬迁进新的炊事班,我的业务并没有多大改变,只是由主要烧柴改为了烧煤。连队买了一些煤,还拉了一些黄土,搀合着用。本来就不多,又面对每顿两拨次的就餐,那点煤很快就见了底儿。
黄班长急匆匆去找领导求援。
好像有了高招。
入夜,待灶间和厨房都收拾利落,炊事员李保立神秘兮兮地拽了一下我的衣襟,道:“晚上干点活,班长让全班都去。”
我跟着他来到院后的牲口房,早有一位熟悉的老汉备好了马车,我和保立上车,老汉驾驭着,慢慢悠悠向大院一角驶去。
月黑风高,营区内吹过熄灯号已经好一会儿了,四下里黑乎乎一片。
这是有啥大动作?我心里一阵兴奋,颇有立功时候到了的迫切感。
不一会儿,马车停下来,却是黄班长还有其他的炊事员,等候在一处煤堆前。
保立从马车上卸下来几把铁锹,一人一把。黄班长压低了声音道:“都注意咯,抓紧时间,别弄出声音,注意锹起落的时候别碰着东西。”
我回头张望,这里应该是大院锅炉房的后面,煤场也应该是供应锅炉房的,属营房科管辖的冬季取暖煤。话说,这无非不过是左兜掏右兜的事儿,何必搞那么神秘,像做贼似的?
甭管那么多了,服从命令。我们紧紧张张,却又蹑手蹑脚地一锹一锹铲煤装车。周围一有动静,黄班长就“嘘”地一声,提醒大家停下手中的活计,过一会儿没动静了,继续装煤。不一会儿,就装了一车。班长从别的地方铲来一些风干的煤,覆盖在我们挖的那些地方,之后让大家把铁锹插入车上的煤堆,保立和赶车的老汉,驾车回转,我们则四散而去,分路回炊事班。
第二天,没事儿,营房科没有人来。第三天,一如既往,似乎还是没有人注意。估计营房科那边财大气粗,相对于那么堆成一座山一样的煤场,我们顺走的那么一点,简直就是九牛一毛。
半个月后,我们照此又干了一票。
慢慢的胆子也壮了。再没有煤的时候,我就推着一个独轮车,大白天跑到锅炉房那里装煤。
一两次还真没有人在意。
果然是事不过三,到了第三次,去的时候正赶上上早班,师机关的干部刚从班车上下来,看那样子像是营房科的干部,几步冲到我面前,大吼一声:“你干什么呢?我说最近总感觉煤怎么少了。你哪个连的?”
我看阵势不对,扔下独轮车和铁锹,撒丫子就往炊事班这边跑。那干部穷追不舍,一路追来。
炊事班后面本来是有一个大院通往军区机务站的后门,巧不巧,今儿却是铁将军把门落了锁,我只好往灶火间里躲。
那干部也真是较劲儿,紧盯着不放,纠缠之间,黄班长出来,司务长也跟着跑过来,好一番解释,一再保证:“这回就是应个急,以后再也不敢动那边的煤了。”
营房科的干部一脸怒火地离开,一场风波慢慢平息,独轮车和铁锹也要了回来,我也深深地松了一口气:偷煤的日子终于一去不复返了!
(后面的故事待续)
☆ 作者简介:曹昱,河南许昌人,海军上校,曾在《人民日报》、《解放军报》、《前进报》、《人民海军》等报刊发表文章、图片五百余篇/幅,出版有《追寻中的思索》、《那年的烛光》著作两部。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