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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军纪行丨炊事班的故事④

作者/曹昱

 【按语】前些年就想写写炊事班的那些有意思的事儿,赶上空军那边拍了个电视连续剧,我也是津津有味地看了不少,自己想写的也就撂下了。最近,每天忙着给儿子做饭,再次勾起对炊事班的回忆,重新坐下来,什么雷劈、女兵杀猪、鸡腿没了、半夜歌声、爆锅、抓眼镜蛇等等,趣事儿真不少,凭着印象,想到哪儿写到哪儿,也算是一种生活。

前接:炊事班的故事①   

 你就是及时雨 

报社编辑的来信,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多研究报纸!”

我找到了连队文书。凭着与文书过去经常搭伴儿出板报的交情,我从连队库房里翻出一大堆《前进报》,得了宝贝一般抱回小储藏室。

没几天,我发现了新大陆,跑到值班机房。哦,可不是去找女兵,虽说,女兵的事儿招人关心,但咱那时还处在与女孩子说句话就脸红的岁数,怎敢茫无目的乱闯瞎问。我找的是载波班的牛宝成。

全连晚点名的时候,我才知道:牛宝成前不久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儿,至少惊了我们连这一方天地。

三个月前,牛宝成作为一名新兵,一路过关斩将,通过选拔进入集团军专业尖子比武决赛。他初出茅庐,却悍然不畏那一群专业老手、业务高手和技能强手,狭路相逢勇者胜,几乎干翻一群对手,真个是所向披靡男儿志、敢与霸主称高低,金榜题名,高中榜眼,荣立三等功。和平年代,立功不易。入伍不到一年,居然荣立三等功!

要说越是亲近熟悉的人,越容易生出羡慕嫉妒恨之心。我对牛宝成却是两眼放光,瓦蓝瓦蓝的那种。终于被我发现宝贝了!

几天前,我到孟干事那里翻阅过全师在《前进报》刊发稿件的剪报本,孟干事笑呵呵地说:“整个军区几十万兵马,《前进报》只是每周三刊的四开四版小报,能在报纸上露个名,至少在全师也是响当当的人物,称得上是人中翘楚也不为过。至少,也是在精神上有可取的闪光点。”

我心里直犯嘀咕:“咱一个小连队,有吗?”

我回连就开始寻找“闪光点”:炊事员刘宝明探亲回家,给老母亲做了一次花卷,老母亲高兴地了不得,但这事儿上不了报纸;饲养员高维山,那是很勤奋的养鸡专业户,但那些小鸡儿还没端上餐桌呢,需要等果实成熟了再去采摘;老成稳重的电源班战士安万德敬业,却是志在考取军校;外线班苦累是出了名,师宣传科的摄影师已经给他们摄影登过报了;连队与驻地图书馆共建倒是热闹,但放在军区的报纸上就不够分量……

牛宝成这儿简直就是给我下了场及时雨。

机房内的采访很顺利,牛宝成笑着说道:“你想知道什么,百无禁忌,我都告诉你,绝对百问不烦,一定配合你早日实现‘零的突破’。”

当晚,我奋笔疾书,一口气儿写下“小荷初露尖尖角”一文,第二天跑到机关找孟干事,请他指点。拿回来再修改,第二稿标题是“梅花香自苦寒来”。如此前后重复采访了四次,四易其稿。班长和连领导瞅我的眼神都有些凝重:这小子最近怎么老往值班机房跑,啥情况?

孟干事看了我反复修改后的稿子,还是直摇头:“还是感觉不理想,要在军区报纸上亮相,集团军的第二名显得还不够劲儿。”

晚饭后,牛宝成与机房值班的男女兵排着队来就餐,看着他略显疲倦的神态,在一群老兵、志愿兵中显得有点孱弱,我的脑中灵光乍现:“何谓人杰?谁是翘楚?拨去外在的浮华,只看内在的光芒,以弱胜强者,其精神傲然,足以称之为兵中翘楚!”

入夜,撇开前面的几稿,我重起炉灶,写道:“弱者,并不是一味地弱不禁风,不堪一击,顽强的自信,进攻的礼炮已为人们所愕然,弱者,也将随着这惊愕,直线上升,一举成为人们所感到惊诧的方位。这就是弱者开辟的新坐标……”一篇题为“弱者的新坐标”的文章出笼。

呈送到孟干事那里的时候,他放下手中的老旱烟,仔细看了一遍,道:“嗯,这一稿有点意思。留下吧,我推荐给报社,听听他们的意见。” 

 师 长 驾 到 

我这儿的形势正一片大好,那边,漂亮的馒头却遭遇了不测。

那天早晨,掀开笼屉,热气腾腾的蒸汽散去,那些曾经带来了不少荣耀的馒头,有一片已经不是白白胖胖,而是缩瘪成灰溜溜一团,毫无生气的趴在那儿,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这是人们常说的死面馒头。

班长赶忙从储藏室搬来一堆昨天剩余的馒头,扔进笼屉里馏上,以备不够之需。专捡那些还算好看点的,送楼上给连队班排用。那一堆死面馒头,全由炊事班吃掉。这事儿,也不能张扬,刚遭到表扬,所谓“酒极则乱,乐极生悲”,来这么一出,那不是拆台嘛。

晚饭时,蒸笼再次掀起,全班再次傻眼,死面馒头比早晨的还多。时同林摸摸肚子,道:“这么多,咱也吃不下啊!”这一回,连剩馒头都没得顶了。

李保立端着大盆,跑到隔壁警卫连炊事班,临时均过来几十个馒头,虽然没我们的大白馒头漂亮,但聊胜于无!

对和面程序,发酵程度,放碱面比例,揉馒头力道,逐一排查之后,大家眼神不善地盯向时同林:“是不是烧火的问题?”

那段时间,全体炊事人员都配发了洁白的工作服,除了班长,炊事员开始实行轮流到灶间负责烧火,这两天正好时同林轮值。

时同林那也是有脾气的主,这么大的责任,如何接的下?手里的炉钩子往地上一撂,道:“谁行,谁上!”

班长亲自上手,大勺也跑去观察。从煤掺黄土的比例开始,一步步观察,到铲煤入炉膛,分摊均匀,火势熊熊,没问题。

掀开蒸笼,再次傻眼。死面馒头简直成了挥之不去的噩梦。

如此连续两天,死面馒头大有要占据笼屉半壁江山的趋势。我们全体动手,连排烟系统都排查了一遍。说也奇怪,就这么逐一排查,原因没找到,死面馒头现象似乎销声匿迹了。

过了一周,虽然偶尔还会有死面馒头出现,但数量已经很少,虽然心里有梗,却不影响大局。

这一天早晨,轮到我当值烧火。

自从到了炊事班,我就剃了光头,烧火做饭,洗头方便。

我光了个脑袋,抱着一本书,坐在灶火间的门口,眼睛却不时地盯向炉膛。正出神儿,一个声音响起:“小伙子,烧个火还这么用功?”

我扭头看去,一位身着灰绿色便装、脚蹬老式尖口黑布鞋的老伯,背着双手,正笑呵呵地站在我的面前。

别的不说,“五讲四美三热爱”咱学的还是很好的,连忙站起身,欠身一笑,道:“老伯好,这不正发愁呢。”

老伯有心深问,我将最近发生的馒头事件全盘讲了出来。

老伯漫步走下灶间,用炉钩打开两个炉膛,扒拉两下看了看,笑着给我讲了一个道理:这烧火蒸馒头,就如部队冲锋,需要一鼓作气,中间不能停,稍微弱了,停了,前面冲上去的那些蒸汽后劲儿不足,自然就会掉下来,落在馒头上,就成了死面馒头。

这道理,炊事班也不是没揣摩过,问题是解决的办法在哪儿?

老伯用脚驱了驱煤堆边上的煤块,说了他的理解和解决办法:甭管什么原因,炉膛里的火也是分虚实的,有的表面上看着热闹,实际上火力不足,同样都是煤,煤和煤也是有差别的,这时候怎么办?加柴啊,先把蒸汽顶上去再说。

看我似有领悟,老伯轻轻拍了怕我光溜溜的脑袋,笑道:“知道读书学习的兵,哪怕是烧火做饭,最后也能有出息。”

望着老伯离开的背影,我站在那里有点愣神儿。旁边站了好一会儿的警卫连炊事班老白,见我一脸茫然,道:“你不认识他?连师长你都不认识?”

“什么?他是师长,正的还是副的?”

“那是咱们师的林治茂师长,看你这熊兵当的,连自己的师长都不知道!”老白笑骂道。

此前我当兵总共一年零十几天,见过最大的官儿是新兵教导团的团长,还是站在一里开外看到的,通信营的营长见过,那也隔着十几米距离!我这一次是遇到大官儿了,足够自豪一阵子,赶忙找班长:“报告班长,刚才林师长到咱灶火间视察了一趟。”班长好像见怪不怪,道:“哦,没说什么吧?这老头没事儿就喜欢到处转悠。”

说来蛮有意思,半年多后,我到机关工作,办公室的对面就是师长办公室,我再次见到了这位可敬的老伯,一位当年大比武的尖子,曾经从连长直接提拔为副团长,后又成为“青年干部”的年轻团长,继而步步成为师长。后来,他担任集团军后勤部长的时候,我还专门去找过他。

此后,已经退出炊事班舞台的木柴,再次出现在灶火间,升级为应急备用物资。 

 鸡腿去哪儿了 

连队最热闹的场景之一,莫过于大会餐。

那时候部队还没有“禁酒令”,军中还流行着“壮行酒”、“庆功酒”、“离别酒”、“相聚酒”、“老兵酒”、“老乡酒”、“家属来队酒”等等的名堂,喝酒的尺度大致也都能把握,一般是啤酒,范围小点,上些老窖之类的白酒。大会餐通行的都是啤酒,我们这个男女兵混编的连队也不例外。

其他连队会餐,班排官兵高兴,炊事班憋屈,累得半死不说,还不敢放开了喝酒。我们这个连队就不一样,为什么?女兵来帮厨的人多,甭管什么动机,班排的男兵扎堆来晃晃,多少也能扒根葱、抬抬菜,炊事班多半处于指挥员的位置。

我们这个连队之所以喜欢会餐,除了执行任务比较密集、不愁帮厨的劳力,还有一个方便条件是连队自备有养鸡场,就是饲养员高维山负责那块儿。

高维山与我也是同年入伍,来自黑龙江,个子不高,略显方的脸上经常堆着笑容,干活很麻利。

早在炊事班还在老破旧房子的时候,高维山自告奋勇,揽下了连队成立养鸡场的任务,自己动手垒墙、粉刷,把炊事班边上的一片旧房子改造成鸡舍。小鸡儿运来,他干脆搬进了鸡舍。

我们起初还常到他那里,那里尽管被他收拾得很干净利落,但是,鸡的排泄物散发出来味道还是能把人呛个跟头,去了几次就少有人再去找他。他买了不少养鸡的书,自得其乐地当起了“鸡司令”。

炊事班这边要会餐,我们就去找高维山捉鸡,他是满脸的不舍得,唉声叹气地一摆手,道:“抓吧,吃多少抓多少,别浪费咯。”

“会浪费吗?”大家笑起来。

那些蛋鸡被高维山看得死死的,一根毛都不准碰,抓的就是那些肉鸡,绳子一个个扎起来,扑扑楞楞扔进厨间的水池边。

经过炊事员两分钟的岗前速成培训,男兵拎刀上场,场面肯定不耐看。热水烫过,拔毛开膛破肚,李保立上灶,姜、葱、胡椒、大料、盐、料酒、酱油等等调料,一把把的大手笔往锅里扔,稍微腌制了一会儿的鸡,整只整只扔进大锅内。

稍顷,鸡肉的香味从厨间开始四处弥漫,飘向邻居和楼上。厨间来往的人明显多了起来,那些平日里难得一见的老兵,也饶有兴致地跑来看热闹。

炖好的鸡按照楼上餐桌的数量,一个个分盘。

李保立再去水池里抓那些已经收拾利落的鲤鱼,手中菜刀上下左右飞舞,剖开一条条切口,扔进热油中,炸起一朵朵莲花……

按照大会餐的节奏,一道道佳肴,由升降机和炊事员、帮厨的女兵,穿梭着搬上二楼。

一应停当,连领导讲话,端起啤酒碗,祝词毕,在“一二三四”的吼声中,全连开整。

不一会儿,女兵的目光开始搜寻临近桌子上的菜肴,盯住了那盘鸡。男兵们也是如此,还用筷子将鸡翻几个面。副连长纳闷,这是干嘛呢?

“连长,咱连这鸡咋不长腿啊?”弱弱的一句,引爆全场。大概浏览一遍,也就连部餐桌上的那盘鸡两条腿是全的,其他的,要么少了一条腿,要么干脆一条腿儿都没。

一位老兵大声说:“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高维山养的就这品种,你到他那里看看,很多鸡都是单腿站在那儿。”

其实,包括连领导在内,很多人都知道,那消失了的鸡腿,炊事班的、帮厨的、最后进去转悠的老兵,都有份儿,高维山也不去较那个真儿,憨厚地站起来,作势弯弯腰,笑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不好!”笑声再起。“还我鸡腿”一度成为许多人的口头禅。

一次会餐,就是一场联欢,图得是快乐。

(后面的故事待续)

☆ 作者简介:曹昱,河南许昌人,海军上校,曾在《人民日报》、《解放军报》、《前进报》、《人民海军》等报刊发表文章、图片五百余篇/幅,出版有《追寻中的思索》、《那年的烛光》著作两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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