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杨德振
路过一个杂货摊，看见一个商贩正在推销蒲扇。现在才四月初，广州的天气尚未到“扇蒲扇”的时候，再说，现在每一个家庭中都有几台空调和几台风扇，谁还会使用蒲扇“摇呀摇”、“扇呀扇”呀？！我忍不住问商贩：“为什么这么早卖这么老土的蒲扇？”卖蒲扇的是一个六十来岁的大爷，一身郊区农民的装扮，腰间还别着一个烟袋子；看我问他，他回答说：“这是我家自己做的蒲扇，不在乎卖多少钱，只想试一试城里人还有多少人看中这种'土疙瘩’？我家种了许多蒲葵，如果有人喜欢这种最原始、又节能又环保的驱暑驱蚊方式，那我家的蒲葵就派上大用场了。”物尽其用，人尽其能，原来大爷是来市场“试水”的；见他认真敦厚的样子，我便买一把捎回家了。
广州四月份的天气，虽然不用开空调，但打完球，洗完澡后，依然有微汗渗出，躺在床上，汗涔涔的，想开空调又有点浪费，突然忆起买的蒲扇，此时不正好可以派上用场了吗？马上去储物间找来蒲扇，躺在床上，“大摇大摆”的扇起来，阵阵凉风沁人心脾，舒适极了。扇着扇着，勾起了我上世纪七十年代在老家大别山农村使用蒲扇的往事。
那时候家家都比较穷，一家有一把蒲扇就显得很“殷实”了，如果有两把以上的蒲扇，那算是“富裕”人家了。我们家兄妹四人，家里只有一把蒲扇，一到夏天的晚上，蒲扇就成了“香饽饽”；家里酷热、蚊子又多，在外面乘凉时，小家伙们便到处找蒲扇，找到了便不撒手，紧紧攥在手上不放，为此常常你抢我夺，争争吵吵，弄得要父母去协调，父母只好说“每个人扇二分钟就交出来”，这样，轮流用扇，才算平息争吵。父亲正值壮年，浑身冒汗，没有蒲扇驱凉，只好用自己的草帽当扇子，不断地扇风。他光着上身，肩膀上搭着一条白毛巾，要么就不停地用毛巾甩来甩去，一是驱蚊，二是借甩出来的微风驱暑；母亲似乎不怎么怕热，忙完一家人的晚饭后，走到外面乘凉，我们几个小家伙早已在竹床上乘凉睡着了，蒲扇掉在地上。她捡起来，用扇子横扫几遍，帮我们驱赶蚊子，然后把我们一个一个抱到床上去睡，这时，蒲扇才算真正属于母亲一个人所有，她一天的劳累，在蒲扇的微风中便迅速地得到了分解和消弭。
一把蒲扇用不到两年，便出现周边破损，扇不出风来。母亲拿出针线，用碎布在边上包紧缝上，整个蒲扇又可以延续使用二、三年。那时候，一把蒲扇二角钱，可是对于挣工分的农民家庭来说，一天劳动八小时，二天劳动工钱还买不到一把蒲扇。我们家的蒲扇还是用四个鸡蛋去兑换的；所以，我们格外珍惜，使用时也小心翼翼，生怕折断揉坏。一到秋天不用了，马上用旧报纸把蒲扇包好，放在蚊帐顶上收藏起来，第二年夏天再拿出来，完好如新。
后来，责任田分配到户后，家里渐渐宽裕了，买了好几种质地的扇子，有折叠扇、羽毛扇、小纸扇，后来还添置摇头电风扇；建楼房后，家里还装上了好几台空调。这几年夏天回家，尽管家里空调齐全，耄耋之年的父母却依然摇着一把大蒲扇，坐在门口的大树下，与左邻右舍聊天，他们一边扇蒲扇，一边谈天说地，把我“拽”回到了儿时时光；原本想，蒲扇会退出历史舞台，没想到它在富裕的日子里依然有让父母依依不舍的使用价值，他们不是在驱暑扇扇子，是在翻转记忆深处曾经艰辛的日子，抖动和摇曳着现时绵长的幸福与从容自在。
一把小蒲扇，既见证着沧桑岁月的变化，又勾起了我的无限遐想与感叹，还“扇”出了我知足感恩的幸福回忆与无限情怀……摇啊摇，扇啊扇，我渐渐进入到了馨甜的梦乡。
二0二一年四月四日
☆ 作者简介：杨德振，工商硕士、中国散文作家、广东作家、酒店职业经理人、心智研究专家，已出版八部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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