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一个村子，也许我走不完所有的乡村，记录不尽所有的乡村农人，每到一处，尽可能留下他们和老屋的影像。
也许，就像一位已经去世的老朋友说的：你来看我，我很高兴，我，见一次就少一次了！
河南西部大山里，80岁老人李留中拄着木棍，颤颤巍巍的挑起一担茅粪，沿着一尺来宽的小路，准备浇灌不远处的菜地。李留中有两个儿子，因为早年家里条件不好，大儿子到另外一个县做了“螟蛉”，小儿子也四十多岁了，至今单身，在外地打工。“螟蛉”，是河南西部山区的一种叫法，指的是家里儿子给没儿子的人家做儿子、养老，儿子不改姓，孙子却要跟随对方的姓。儿子多，家里条件又不好，就会选择能干的儿子去跟别人家过。石砌院墙的外边，种有一方菜园，四周都用布条编制的网圈了起来，李大爷说这是不让家里的鸡跑到菜地里糟蹋，还有就是进山游玩的城里人，没办法随便进去薅他的菜。两年前，李大爷种了几垄苋菜，长得非常好，因为老伴儿住院，几天没在家，回来后看到菜地被过路的城里人薅的只剩下杂草了。李留中在垃圾堆捡来大量旧衣服，老两口编了两个月，终于编织出了100多米布条网。大儿子李忠跟了人家之后，没过几年，赡养的两位老人都去世了，给他留下了一所大宅院。李忠在当地找了个有点残疾的媳妇，生了一个孩子，生老二的时候难产，母子都没留下。李忠曾经把李留中老两口接过去过春节，还不够一个月，听说家里草房子失火塌了，兄弟俩回来后用石棉瓦简单搭建了一下，两位老人做厨房。
李留中所在的村子耕地很少，年轻时候四处寻找能够耕种的土地，大小开垦了80多块荒地，后来一部分收归集体，山上的被退耕还林，特别远的慢慢也荒了。现在的李留中耳朵听不见，每天默默的干着农活，或者独自坐在院子里的石头上发呆，也不太跟人交流。看到家里来了人，大妈赶快起身招呼，大妈叫赵黑妞，今年已经75岁，相比仅仅是耳聋的李留中，赵黑妞走路也是踉踉跄跄的。大妈说自己一身病，那年去外县儿子家里，那边亲戚怕她死在哪儿，她就一个人回来住了，后来李留中觉得她一个人了在家不行，也回来。赵大妈双眼严重白内障，一只眼已经完全看不到，另外一只眼还能感觉到微弱的光明。大妈平时那儿也不去，就是屋子到院里，院里到屋里，喂喂鸡，择择菜。尽管门口就是公路，不远处是小河，大妈洗衣服也是在院子里，不敢下到公路上。“腿笨，眼看不见，路上有车咯不知道往哪儿躲，不上路，坐这儿听听就好了。。。”歇息了一阵子，李留中又要给地里担茅粪了，作者过去帮忙，发现一只塑料桶的桶攀竟然坏掉了。“现在这东西，不算东西，买回来用不了两年就不行了。。。”李大爷有些无奈，只能等打工的二儿子回来了再说。
“他给我说，真是干不动了呀，一担茅粪都快担不动了，我说哪能咋着？干不动不干呗，总不能打死和尚要和尚吧？我都是他伺候呢，他要是不中了，我会还有几天光景？”正在择菜的赵黑妞说：“以前穷，俩娃子养活不起，现在也是负担大，老二还没成家，他要是能挣点钱，城里买个房子，在寻个二婚的过日子，俺俩就是明天死了，也安心了……”
厨房里的案板上，铁笼头扣着几个馒头，赵大妈说：你尝尝，里头卷的小蒜，可好吃了！经询问，馒头是李留中蒸的，春夏交接之时，李留中肩周炎疼得厉害，揉面都有些困难，啥时候胳膊好点了，赶快蒸馍，遇上阴雨天，几天不吃馒头。李大爷告诉作者：蒸一锅馍，吃半个月，现在干活少，平时多喝两碗玉米糁饭，也就饱了……房子紧挨着山坡，随着动物保护，大量的喜鹊居住在李留中家附近的竹园里，以至于养了20多只鸡，鸡蛋大多都被喜鹊啄破偷吃了，老两口经常一天收不到一枚鸡蛋。后来李留中把鸡窝安放在厨房的窗台上，才能保留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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