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河南连续降雨，气温骤降，难得有一个好天气，作者和伙伴们到豫西山村采风，沿着盘山小路走到尽头，已经过了12点，村子里几户人家都已经升起了炊烟，这位老人还在择花生。细问之下，老人竟哭了起来……
老人姓高，有4个儿子，女儿两岁的时候得了脑膜炎，当时并不知道是什么病，耽误了最佳治疗时间，以至于长大后听不见，说不清。老人所住的村子在一座山头之上，孤零零的一个山村，以前没有路，出山进城需要淌过伊河，每年雨季伊河水暴涨就没法出门，这样的条件下，女儿找了个婆家，村东头嫁到了村西头。
老人的女儿生了一个儿子，初中没毕业就不上学了，现在大概20来岁，到处跑着打工，因为没文化、没手艺，只能打一些零工。高奶奶说：“别人家的孩子早就该说媳妇了，他家这样子，说着难……”2018年，当地政府组织扶贫搬迁，女儿家三口人在离家30多里远的扶贫社区分了一套房子。老人想着：这下好了，外孙终于也有了楼房，说媳妇不愁了。
这个村子属于易地搬迁扶贫村，原来有30多户人家，现在只剩下20来口人了。按照政策，扶贫搬迁需要拆除旧宅，女儿家的粮食、带不走的盆盆罐罐，于是都堆积在老人住的房子里。老人女儿患病后脑子有点问题，出了门，找不到解手的地方，住社区很不方便。于是又回来，跟老娘住在一起。
这是两间土瓦房，老人的床在里间靠窗的位置，床边放着女儿家的衣柜，她自己的衣物就放在床头的老式板箱里面。正对着房门新摆了一张床，让女儿住。今年的一天晚上，女儿出去上厕所，老人不知道，把门从里边关上了，女儿抹黑摔了一跤，突发脑血栓，昏倒在地……
“我耳朵老聋，刚睡着啥也听不见，翻了个身，觉莫着外头有人喊叫，听了听也没啥动静，就又睡了。过一会儿，还是感觉不对劲，拉开灯一看，娃子在院子里躺着，手把胳膊都抓破了，吐了半边身子都是……”老人回忆起当时的情景，觉得是怨自己把门关死了。老人抱不动女儿，喊叫隔壁院子里的儿子，儿子赶快给妹夫和外甥打电话，折腾了一夜。天亮以后，才找了个三轮车，把女儿送到医院。
“前天我去看了，还是啥都不知道，一只胳膊会动，手不会动。她家老费事，我也帮不上她们。我这几年，也住了四次医院，头一回就花了两万多，人家说我没有脉搏，都是娃子们兑的钱，他们也是没有钱呀，要是有钱谁还会住在这山上……”老人现在还是一个人住，一个人做饭，村里的儿媳妇们做了好吃的叫她，去吃一碗，平时谁家也不去。“老了，不主贵，有痰都得吐，出来转一圈一身土，可是不去他们家，去了是给他们添累赘……”
两天前，搬到扶贫社区的儿媳妇回来看她，给带了一些油饼，怕老鼠糟蹋，挂在从房梁上垂下来的钩子上。老人垫着小脚，拿下来，再三让作者吃，说：“蒸馍是我自己蒸的，你要是嫌脏喽，吃点油饼，油饼是买的。到了吃饭时候，俺这村里也没饭店没商店，你们年轻人可不敢饿着，多少吃点……”
老房子容易有老鼠，好衣服就算装在箱子里，也不能避免老鼠的蹂躏。老人多年前准备好的寿衣，本来装在一个编织袋里，放在木质板箱里面，被老鼠咬了一个洞，在里面垫了窝。老人很无奈，只好想了一个办法：用一节铁皮粮囤放在地上，里面放了玉米、白菜，说等老鼠跳进去了，就能抓住打死了。粮囤已经摆放了快一个月了，一只老鼠也没有进去。老人说：“也不知道是咋了，我看俺儿媳妇这样都能逮住老鼠，我咋逮不住，也不知道咋回事……”
厨房是一些木杆搭建的，上面铺了石棉瓦，除了一面贴着墙，三面透风。院子里有砖头，本来是打算给老人盖一间厨房的。“屋子老严了不中，眼不好，不管做饭还是烤火，都得看见火焰，要不不知道热。你说要是盖间平房，烟出不去，哎呀，可不中，呛死人……”不抓老鼠的猫在老人腿边转过来转过去，老人骂了一声：“你又饥了妞妞，饿死你呢，不逮老鼠不叫你吃……”说着，还是从锅里捞出来一块煮南瓜，小猫有些不情愿的叫了几声，转身走了
我们离开的时候，老人拿了一块馒头，又去择花生了。她说：“我吃的少，半个馍就够了，这天不好，趁天，能多择一点赶紧择完，地里头还有好多呢。我去薅了一次，薅不动，也拿不回来，娃子们给他拿回来，我闲着择择，要是光吃，啥也不会做，那就没有一点用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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