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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耳〡残缺的六一儿童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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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5.30 河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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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过六一儿童节,对老师们是有一些怨念的。问题出在老师们早早就选择好了出席六一儿童节联欢会的小朋友人选,虽然一直觉得自己品学俱佳,骨骼清奇,相貌不俗,但是每一年都毫无例外的落选,那一份巨大的失落和难过,也只有同是六一沦落人的同学们才能明白。

连杰哥不理解我艰苦捍卫的那一份倔强,小小年纪就有一肚子买卖经的他,只关心第二天的儿童节会不会是一个响晴天,他的冰棍卖得快不快。

无需走动,你只要站在冰棍箱子前帮我收钱拿冰棍就好了——连杰哥循序渐进,小心诱导:小朋友们表演的节目照看不误,冰棍免费吃!最后我还送你一个漂亮的铅笔盒,怎么样?

不怎么样。参加联欢会的老师和同学们看到我会怎么想?这个家伙,真是没脸皮啊,明明不在名单里,却偏偏跑来参加联欢会,不,或者他们都不用说话,直接一个眼神就能把我杀死在夏日的明媚里。人家清一色的白衬衫蓝裤子红领巾,我穿着大裤衩子趿拉着生塑料的拖鞋,傻乎乎的跟着我的叔伯哥卖冰棍……简直不要太丢人!

但是村里的大人们,似乎根本不拿这事当回事。也有人果然会问到你:怎么你没有去过六一儿童节?可是没等你脸红心热的症状发作,人家早就转身做别的事情或者和别人说话聊天去了,你去不去参加六一儿童节,远没有他的麦子是否生蚜虫重要。于是又产生一个悲凉的念头就是:我的存在价值居然还不如浑身黏糊糊的蜜虫(家乡人管蚜虫叫蜜虫子)啊。

六一儿童节的联欢会会场并不确定,有时在北龙化村,有时在大教台村,有时在孟仲峰村。我们都不用去打听。早晨起来,你就听锣鼓声前进的方向就会知道。天空蓝天白云,路上杨柳成荫,参加联欢会的同学们衣服整洁干净,但是在我看来,那就是耀武扬威。会场又不在这里,你到了会场再敲锣打鼓吹号不行啊?唯恐天下人不知道你们去过六一儿童节,不出村就开始敲敲打打,气谁呢?小心你们到了真正演出的时候,号吹不动了,鼓敲不动了,锣打不动了,闹个大笑话,哈哈。

联欢会演出多久,我们就在很远的草丛里听多久。等到演出一结束,又急急忙忙的逃走,唯恐被参加联欢会的人们看到。或者自卑的性格,从小学第一个六一儿童节开始就在身体里潜伏了,以后遇到挫折打击失败,自然而然的归咎于自己各种不如人,虽然少了一些挣扎与抗争,反而多了一些心平气和。唯唯诺诺的,低声下气的,一晃儿,这几十年也过来了。

不过呢,当时还是有一个小小的心愿的。假如我有一天能够参与到教育系统中去,就算未必一锤定音,能有一家之言也好,我一定会为所有不能参加六一儿童节联欢会的孩子们谋不平!不管你学习成绩是否优良,不管你身体是否存在残疾,不管你是否穿的起白衬衫蓝裤子,都一定必须要参加六一儿童节的联欢会。节日不是几个人的,也不是一部分人的,是所有孩子的。

我想,当年的儿童节应该已经有了优秀的摄影师了吧?在他们的镜头底下,一切都是美好的。快乐的孩子,优秀的节目,热闹的场面,色彩鲜明的画面。但是,在我看来,这样的儿童节是残缺的,是苍白的,是病态的。摄影师的镜头永远伸不到远处树林的草丛里,也拍摄不到注视着会场方向的那一双双向往的眼神。而最可怕的是,这种残缺,这种苍白,这种病态,并不仅仅在六一儿童节的时候发酵,在以后的很多节日,很多场合,很多事件里,都在一些“长袖善舞”的人的有意操作下,不断的上演着。他们得到了他们想得到的,成功了他们想要成功的,却全然没有想到,有很多人已经受到了他们赤裸裸的伤害,耗尽一生,再也无从治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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