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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耳 | 此声最移情,直入我心。

小贩沿街叫卖的声音,被称为市声,在我们北方,也叫做吆喝。似乎能左右人的情绪,成为一种岁月的念想,光阴流转,感慨遂生。

一声吆喝,悠扬和美,春光明媚。

一声吆喝,树影斑驳,波光荡漾。

一声吆喝,四季交替,节令鲜明。

一声吆喝,入眼入心,源远流长。


那时窗外冰雪冻结的清晨,总是被木梆子的响声震得摇摇晃晃,然后一声“豆腐豆浆”短促而有力的吆喝声里,再温暖的被窝恐怕也要挣脱,趿拉着鞋顺手拿起搪瓷碗奔出去,然后小心翼翼地捧回来洁白的一碗豆浆。

还有“打香油来”的吆喝声响起,是不是你也会如我一样,跟在那个油腻腻脏兮兮的大叔后面,听到他手里的拨浪鼓响起,就会大声地问人家:你冷不冷?大叔面无表情,唯有手里的拨浪鼓做出回答:不冷不冷不冷不冷。然后你就会笑得前仰后合不能支撑?


是不是磨剪子来戗菜刀的毡帽男子,你也曾认定他是前来接头的、英雄的地下党?是不是你也曾磨着锯盆锯碗锯大缸的老先生,执意要拿着人家的绳弓玩耍?是不是你也曾拽着母亲的一角,循着“谁要鱼来”的吆喝声而去,央求着母亲买活蹦乱跳的小鱼做给已经馋得眼泪汪汪的自己吃?是不是你也会因为卖瓜人一句“沙土地长的不甜不要钱!”而口水直流,垂涎三尺?

吆喝声是最初的广告,也是一个浓缩的历史场景。

昏黄的灯光里,辣椒咸菜韭菜花的吆喝声会令黄昏变得脆生生。而酱豆腐臭豆腐的吆喝声,就算是离得老远,也会让你皱起你的小鼻子,表示实在是臭不可当。至今还记得那个“打蜂蜜来”的长者,由于口齿漏风,他的声音竟然是怎样也学不会,以至于百般懊恼。而毫无技巧可言的一声“馒头花卷豆包糖三角”你学得惟妙惟肖,又招来了叔叔婶婶多少哭笑不得的骂声?

时隔多久,这些声音画面还在你的记忆里荡漾,是不是永远不能忘却挥之不去?

最印象深刻的是年关将近,跟随父亲赶年集卖年画的情景。思维敏捷的父亲能够随手拿起一张年画,现编词演唱,所以我们的摊位前总是围拢一大群人,也总能很快把我们的年画卖完。

被妈妈抱着,手里抓着雪白的大馒头的小孩子,父亲会唱:

这个小孩子胖哒哒

大娘抱着二娘夸

姥姥家蒸的大馒头

吃了一个还抱着仨

喜兴的歌词儿,生动的演唱,这张画很快就会被人买走,然后有人会指着一个骑着大树的小孩子要父亲继续演唱,父亲不假思索,会继续唱到:

这个小孩子太能造

跑到树上掏野巧

掏了一个小的他不要

掏了一个大的又飞了

就算这个孩子两手空空,可是买画的那人却很喜欢,忙不迭得卷起那张画走了。

关云长,父亲会唱“过五关,斩六将,青龙偃月刀贼亮”;张飞,父亲会唱“当阳桥前一声吼,曹操吓得直发抖”;张良,父亲会唱“不给老者跪穿鞋,哪能获赠求仙学?”;岳飞,父亲会唱“小小年纪他真行,银针刺背不喊疼”。。。

一出出,一句句,就在父亲的嘴底鲜活,如同烙印一样深深地印在我的记忆深处,再也不曾泯灭。

如今时代进步,走街串巷的小贩逐渐减少,便是有一两个的开着各种机动车辆往来,也是反复播放自己的录音,听上去是那么得单调乏味,仿佛这负载着这些声音的生活,也不再那么真实了。

如今忒爱回忆哪些飘荡在街头巷尾的吆喝声,总是想着想着,就醉了,痴了。

此声最移情,直入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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