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认为吃是很俗的一件事情。
或者是一件很可以利用的一件事情。
或者是一件无可奈何的事情。
于我,则认为吃,是一件风趣的事情。
撩人的烟火气味,
总是在我身心疲惫的时候,
适时吹来,
于是陡然神清目爽。
穿过那一大片的泡桐树,就能到达他们夫妻二人的刀削面摊位。这个时间,这个点儿,再没有别的地方,别的吃食,能够温暖我的肠胃。
他们夫妻已经老态龙钟,干活却很麻利,一个负责削面煮面配卤,一个负责配料端面收拾桌子,配合起来娴熟无比,却总是不断的争吵。
从他们的争吵里我能掌握他们的很多信息。他们,他们来自大同,家里有一个在煤矿上上班的儿子,前几天刚添了一个大胖孙子,老太太想孙子想得不行,恨不得马上回家。老爷子就想再出几天摊儿,把已经配置好的卤料用完。老太太喋喋不休,老爷子就很烦躁,勺子挥出去就有了力量,咣咣作响。
这是我在太原吃到的最美味的刀削面之一。火车站那边也有一家做得很好吃,但是相隔很远。也很有可能我总是夜班过后,饥肠辘辘的赶来,味蕾已经饥不择食,所以我总是把一大碗汤面吃到点滴不剩。
一碗刀削面只卖一块五毛钱。
世界上恐怕再没有中国的面食这样具备艺术欣赏魅力的吃食了,好比是兰州的牛肉拉面,山西的刀削面,你都能在等待的过程中,得到艺术欣赏的视听感受,就坐在一旁,看着老爷子肩膀上托着一大块面,运刀如飞,面条以最漂亮的弧度入锅,犹如白条戏水一样惊艳。
喜欢刀削面的卤汁,鲜咸适中,这一对老夫妻调配的卤汁还有多种选择,有三鲜,猪肉,羊汤,番茄,素卤等等。我很早就尝到了老爷子的卤料,最喜欢的还是羊汤或者素卤,加一点老陈醋,辣椒,再摆上一盘老爷子自制的酸菜,那滋味,现在想起来还是情不自禁地咽下一口唾沫。
而这一切美好的享受,只卖一块五毛钱。
离家在外的滋味是很难受的,说不清想谁,说不清想什么,只是有无数个辗转反侧的夜晚扰得你思绪难安。也说不清什么原因,每次到了老夫妻的摊位前,我的心情便会出奇的安静,似乎他们永无休止的争吵,就是我灵魂的一一剂安神药。
那一年回家已经是半夜时分,正是数九天气,站在门外敲门的我,冻得难以支撑,催促的声音就显得有些急促。开门后,娘好一通埋怨父亲,嫌父亲睡觉睡得早了:每天都是深夜才睡,唯独今天儿子回家,你早早的就睡了,看把儿子冻的。父亲一声不吭,只是到了外屋,把炉火捅的贼旺贼旺的。
那一刻,忽然恍然大悟,然后,泪作涌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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