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母亲节。母爱，如江南的雨声一样柔软，如千年的寒玉的一样坚韧。她是春天的小溪，是奔流的瀑布，最后她是一口老去的枯井，静静驻在自家院落里，告别生命的青绿。
我的母亲去世两年了，享年七十三岁。母亲是一名眷恋土地的教师，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公里，仍然怀揣着对田园深沉的热爱。
我和母亲最后一次行动上的交流，就是去翻挖菜地。那是2019年的国庆节。从广州回村的我，看到母亲很希望菜园复绿，我就抡起锄头去翻土。我的右肩因为二十多年对着电脑，已疼痛了两年，时好时坏。但是，为了满足母亲“菜园青青”的愿望，我还是去挖地了。我在菜园劳作时，吸引了多位邻居来观望，还互送零食瓜果品尝，久寂的菜园一时热闹非常。这样一来，我卧病在床的母亲挣扎着爬了起来，搬了一个小板凳坐在我对面，看着我挖地。
当时的母亲，因为肺癌晚期转移，已被医院退诊，生命进入了倒计时。从2012年6月底，母亲就是癌症晚期，她通过喝中药、服靶向药，已经创造了两次生命奇迹，把医生说的只能活五个月，延长到了近八年时间。在2014年国庆节，母亲还和弟弟合伙盖起一栋楼房，准备怡养天年。不料到了2019年夏，她的病情复发严重，再无靶向药可以服用。拖到当年国庆节，母亲面黄肌瘦，有气无力。不能喝的可乐，她天天要喝，不能吃的米酒汤圆，她却特别爱吃。这种甜饮料和发酵食品，是肿瘤最喜欢的食物。
那天，我忍着右肩膀的疼痛，卖力地挖地，48岁的我，挖了一个多小时才停下。父亲给我录了一段视频，他也知道这是有纪念性的一幕。在翻开的土坷垃上，母亲感受到了由衷的欣慰，仿佛找回了她和父亲“你挑水来我浇园”的美好时光。
我心里明白，这是母亲最后一次亲密接触她喜爱的田园。一直等下太阳落山，我才扶着她回家。菜园门口的花椒树，次年的春天，再也没有等到她这个主妇来采摘。
2020年元月7日，在朝霞万丈时，母亲走完了她生命的历程。我们姐弟三人省去了大放悲歌的哭灵环节，让她安心离去。她无奈地和癌症斗争了八年，受够了CT检查放疗针药之苦，就此离去，就当脱离了苦海。
2021年“五一”前，我的右肩因疼痛不止终于动了手术，花费了二万八千元，全麻醉四小时，住了八天院。医生诊断有肌腱断裂和钙化灶。我多年因工作用电脑，无论如何，右肩肌腱是不会断裂的。也许是挖菜园板结的土地过于忍耐形成的断裂。
我挖出的那块地，种了一片白菜和香葱，办母亲后事时，都用上了。想必母亲在天之灵，也会感到欣慰。
我始终没有后悔过菜园挖地的事，那是满足母亲的最后一个愿望，我总不能让80岁的父亲挖给她看。母爱的付出，从来都不求回报，我又何必计较手术的费用呢？
母亲的一生，不是在学校，就是在去学校的路上；退休以后，不是在田里，就是在去田里的路上。她的一生，桃李满天下，儿孙满堂，对社会，对家庭，已是功德圆满。唯于对不起的是自己，积劳成疾，沉疴无奈，晚年没有享受多少个安乐日子。这也是普天下的母亲伟大之处，她们像一根焟烛，燃烧了自己，照亮了别人，一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母亲节到了，祝我的母亲在天堂还有田园之乐，祝天下的母亲安康！
作者简介：
钱春华，笔名七月水仙，女，70后，中共党员，中山大学汉语言文学本科毕业，广东省作协会员，广东省小小说学会会员，在《今古传奇故事版》《上海故事》《民间文学》《山海经》《微型小小说选刊》《广州日报》《天池》《小说选刊》等刊物累计发表200多万字作品。获全国比赛征文奖十项，其中2012年《吊芭蕉鸡》获“我的故事我的梦”全国青春励志故事大赛二等奖；2013年《再也不当摇钱树》获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主办的中国故事节“美丽中国”征文铜奖；多篇作品入选全国各选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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