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 冬
冬
之
始
年年清明，我都要回老家给母亲扫墓。
母亲的坟墓，在村子西南边的山坡上。这里青松掩映，肃穆而苍凉。
沿着蜿蜒崎岖的山路来到墓地，按照古老的习俗，先给母亲的坟墓添上新土，这等于给母亲修葺房屋。然后，在坟墓顶上，压上几张烧纸。接下，在坟墓前的供台石上摆好供品，有点心、水果、糖块等等。最后，点燃黄黄的烧纸，纸灰在风中纷纷飞扬起来。
我跪在供台石前，一边拨弄着烧纸，一边低声喃喃地跟母亲说话，请母亲拿钱，请母亲享用供品。纸灰飞扬，母亲的音容笑貌浮现眼前，母亲还是那么年轻，还是那样慈祥。
母亲患的是胃癌，遭受难以想象的痛疼。去世时年仅五十一岁，弟弟才刚刚六岁。
母亲一生勤劳善良。白天，母亲到生产队下地干活，放工后还要回家做饭，做完饭之后，还要喂猪，喂鸡，喂兔子。每次吃饭，我们都快吃饱了，母亲才最后一个上桌。晚上，母亲在昏暗的煤油灯前给我们缝缝补补，一直到半夜，鼻孔都被油烟熏黑。我们兄妹多，但是家里的日子过得有谱有路，全家人穿戴整齐、干净，这在那个穷苦的年代里，我们家的日子让村里人都羡慕。那时，讨饭的人多，母亲总是答复他们满意，虽然我们家的日子也很拮据。村里谁家有难处，母亲总是去帮忙。我们家养的肥猪，一般要养好几年，那是母亲不忍心把猪卖了被杀掉。每次卖猪，猪在圈里嗷嗷叫，母亲不忍心看，躲在屋子里偷偷掉眼泪。
母亲没上学，不识字，但心灵手巧。她做的针线活在全村是最好的，她的剪纸更是在十里八乡都出名。谁家有结婚的，那天棚上的贴花，那大红喜字，都是母亲剪的。过年时，村里不少人来向母亲讨窗花，母亲有求必应，虽然母亲很忙碌。遗憾的是，我们没有给母亲保留下一件作品。
忘不了，母亲在最后的日子里，忍受着剧痛，还挣扎起来给我们做饭。在去世的前几天，天下大雪，母亲还反复嘱咐我去学校的路上要小心，还艰难地趴在窗户目送我。今日想来，心如刀绞。
母亲一生很平凡，像千千万万个普通母亲一样，但在我的心中，母亲很伟大，像千千万万个伟大的母亲一样。
纸灰燃尽，我对着母亲的坟墓，郑重地磕了三个头。这时，多愿母亲醒来，牵着她的手一同回家，让她享从前没有享过的福。
作者简介：
苏正新，山东省作协会员。在《人民日报》《工人日报》《农民日报》《中国文化报》《飞天》《北方文学》《时代文学》《青岛文学》等百余家报刊发表诗歌、散文。出版诗集《无花果》《蒲公英》，散文集《落地生根》（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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