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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湖北省宜城市刘猴镇新垱村邵传金，笔名邵传京
帽子在上
文/邵传金
二
这事刚过了两天，县里来电话了，叫把贾仁富和陈桂香两个人接回去。打电话的是县委办公室的周主任。专管县领导吃喝拉撒的。周主任亲自给镇长打的电话。说唐县长针对这事重点交待要真正从群众自身困难出发，切实解决群众困难，并要落到实处。杜绝这类上访。
镇长一听唐县长亲自交待这几个字，心里十二分忧虑。全县二十个乡镇，独独对河湾镇这事语重心长，说明自已工作做的还不够扎实，与好的乡镇还有距离，想进步还得再努力。可这事咋落实？总不至于自已养个娃再送给他，这也不现实。没办法，一边按排人进城接人，一边与信访办老李商量办法。按道理说，这事得玉兔湾村管，可这个村是个烂村，又穷。镇长想推下去，保不定，这两个长腿的物计，进市里到省里上访都有可能。这样一想，镇长出了一身汗。感觉这不是小事。这有可能是自己要求进步的拦路虎绊脚石。再按排到老李家，也不是长久之计，就算老李同意，他老婆也不会干。这事真还有点棘手。
镇长喊来老李协商。老李一见镇长，心虚。知道事闹大了。自已工作没做好，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帽子还捏在镇长手里，额头冒汗，身上也冒汗，衣服都汗湿了。
镇长问老李这事咋办？
老李低着头，搓着手，坐椅子上。见镇长问，心想只有找玉兔湾村，他也只管得住这村干部。
他话一出来，镇长说这不现实。又说，他们没儿子了，就没斗志了，再回去种田，不可能。我问了他们村书记。这俩人都是犟精。搞不好，到北京都有可能。这是多大政治事件啊。镇长一讲，都感觉这不是小事。
有人进来报材料要镇长签字。镇长把材料一看，是上报镇水泥厂厂长李老大个人先进事迹的典型材料。镇长大笔一挥，签到一半，停了下来，他看看老李，再看看报材的，心里一下有了主意。签完字，叫人通知李老大过来。
李老大个个不大，一米五五的样，长得白白净净。听说镇长找他，开了台雪佛兰过来。
镇长把事情一讲，李老大说这人好办，让男的到车间当工人，女的到厨房帮厨，都是发点工资的事。
镇长说，不对不对，让他当工人干活，这不行，得给顶帽子，有帽子才好管。
李老大没听明白。
镇长手指头敲着办公桌说，让男的当后勤主任，专管扫场子和厨房几个大厨，发他领导工资。女的到厨房当厨师长，买菜办生活。
李老大有点为难了，男的可以这样安排，可女的不好搞，厨房一般都是他老婆再管。再一个，这厨房开不得玩笑，稍不注意，吃坏肚子就麻烦了。
镇长一听，笑笑说，你真笨，你不能让你老婆当个影子后勤主管，他们又不知道。
行，就这么定了，到时候，你们水泥厂交利润时，把这块减下来，两不相亏。镇长把身子往太师椅上一仰，疲惫的团上眼。
老李看看李老大，眨眨眼，二人会心从镇长办公室退出来。老李轻轻的拉上门。
老李和李老大把意思跟贾仁富和陈桂香一说。贾仁富没吱声。陈桂香却不干。老李问为啥？
陈桂香说，这能代替我儿子？我有儿子，我天天背山我都愿意。
老李问，你说咋办？
咋办？陈桂香冷笑说，我有儿子咋办都行。
谈判陷入僵局。
老李出门给玉兔湾村的村支书张波打电话，免不得怨气和牢骚。
张波一听，连喊对不起，说把手头事立马放下，马上到。
老李针对张波的回答，很满意。
一个小时后，张波和贾仁富的妹妹贾琴赶了过来。
贾琴就是贾仁富的妹妹，嫁在本村。她被村支书缠的没办法，想想大哥大嫂也可怜，没儿子了，生活也没奔头了，天天上访也不是个事，就过来看看。
贾琴一看大哥大嫂，泪珠儿就叭哒叭哒掉。大哥大嫂最起码苍老了十岁，脸上全无神彩，头发凌乱，衣衫脏兮。比街上讨米要饭的乞丐强不到那去。前几天说要去上访，她没再意，没想到在这儿见面了。家里的庄稼没人管，家里鸡呀狗的没人管，连那漂亮的农家院子也长满野草。贾琴去过一次，门锁都没上，推开门，屋里落了一层灰。贾琴心疼了，撸起袖子，像自已家一样收拾了一遍，上上锁才走。没想到，今天这样见面了，一见面就想起松子，一想松子就难受，一难受，就管不住眼泪花子。
张波一见，赶紧用胳膊肘拐她，示意别忘了来的目的。贾琴瞬时明白，自个是张波雇请的劝客，付钱了的。止住泪，走到大嫂陈桂香旁边，喊了声大嫂，再无话。若换了以前，两个人有说不完的话。扯上孩子扯上家里养的鸡鸭猪狗，嘻嘻哈哈，笑声不断。可如今，咋劝？她只能扶着大嫂，陪着大嫂，不说话，一说话，原本亮堂堂的天就黑了。
老李与张波在室外小声嘀咕。张波似乎听明白了，感觉是件好事，村里少了麻烦，镇信访办也没啥坏处。关键不用再上访了。可陈桂香不愿意。
张波又把贾琴喊出来，把镇长的决定又重复了一遍。说得入丝入扣入情入理入木三分。
贾琴心想，事已至此，只能这样。人死不能复生，为活人多考虑，这也算最好的考虑了。只要他们衣食无忧，何许会好过一点。
屋子里人见贾琴进来，老李对张波眨巴眨巴眼睛，意思把空间留给他们一家，张波会意的出去了。屋子里空气有点凝固。贾琴叹了口气，拉住大嫂胳膊说，有人管是好事，我知道大嫂也许还有想法，可我们不能因松子不在了就不活了，松子也不愿看到我们今天这样；既然有人管，我们边走边看，他们把我们当人，我们把他们当人，他们把我们不当人，我们把他们当畜牲。
贾琴说完这话，陈桂香眼晴眨了一下。屁股在椅子上挪动了一下。贾仁富失神的眼珠也动了一下。
贾琴接着说，大哥，你要不先到水泥厂看看，我把大嫂接我家歇两天，缓过劲来，都去。
男人终久是男人。有点虚荣。自已亲妹妹都这样认为，一时无话。
贾琴见无人反对，喊张波。
老李一看有戏，对张波点点头。
贾琴喊，都进来。
老李李老大张波互相看看，都学生进教室样，小心翼翼进去。
贾琴代表哥嫂发言，我大哥大嫂到水泥厂后，一不准受欺负；二不准别人嚼舌根；三工资月月兑现。
老李和张波都盯着李老大。李老大一看得表态，清清嗓子说，贾仁富陈桂香二位同志，在我水泥厂上班，不是职工，是领导；是我亲哥亲嫂待遇。若谁欺负他们，只要我听到音，都立马滚蛋。
李老大见大伙听得专注，又进一步说，我贾哥职务是后勤主任，管卫生管绿化；我嫂子就是厨房师傅，生活全听她的。
李老大说完，老李满意的点点头。张波抬手准备鼓掌，感觉不对，中途放下。
行，就这样。老李对李老大张波使眼色。
李老大赶紧亲热的拉贾仁富的手，张波和贾琴却把陈桂香拥上自已的小面包里。
看到车各自走了，老李才长长出了口气，心想，家里那半瓶茅台终于可以消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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