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毛绍科
三间卧砖房,是一九九九年我从新疆来故土的第二年从本村李姓家买的,我的小家庭也是从这里开始的。这房子,建于一九七九年,卧砖房,就是外墙体由十二公分宽的砖墙,八层有一层拔砖,内侧用土坯砌的那种。檩子每间三根,我们叫它“三路檩”,椽子四面见新,上面为蓝色小瓦,这在当时是很不错的房子,房主是七十年代的工人,所以才建得起。
这十几年来,我先后从卧砖房搬进砖混结构的平房,再搬进两层的楼房,可每每想起家的时候,这三间卧砖房总是躺在我的潜意识里,似乎只有那如今破败的三间(修路拆一间)卧砖房,才是我真正的家。
买房的原因和过程,还是有些戏剧性的。
我们家庭是当年错划的高成分,姊妹六个,弟兄四个,弟兄中我为老三,父母忍辱负重把我们养大,已是很不容易,“自己的家自己打拼”,这种观念已潜移默化地在内心形成。于是,婚后我们在外打了几年工。说是打工,跟游击队一样,其实也没挣到钱。出于我们都有浓厚的故土情结,于九九年九月返回家乡。第二年,因为大龄的弟弟的婚事,也是因为房子少,我们买了这三间房,搬出了老宅。
这三间房,由于八十年代政规划不是很正规,本该在路东的,却阴差阳错的到了路西,且六分之一在正宅上,剩余全在规划的大路上。房主在濮阳,同村一人与他交涉,以六百元的价格要卖给我,另一人从中作梗,涨到了一千。当时手中有几百元,可还欠了一千三百元的外债,那时打工一个月才三百元每月。为此,东挪西借,又欠下了一些债务。这之后,我们夫妻俩就“拆东墙补西墙”地走上了借贷之路。在那段时光里,我借过钱的亲戚邻居一到我家,尽管知道他们不是来讨债的,可还是一脸的不自在,或许有所亏欠,或许有些自卑。他们一走,内心的那种灼热感随之也烟消云散了。如果真来个讨绩的,只得厚着脸皮让烟示好,以求几天宽限。
有一次晚上,好象是冬至前后,我和老婆出去借钱,只留一个三岁的儿子在家,我想给儿子买点好吃的,就志商店买了几根油条,过节了,别人还问咋不买点肉?“我们不爱吃肉。”嘴上轻松地笑着,心里却在流泪。就在那天晚上,飘起了雪花,儿子嫌冷,想把蜂窝炉上温的水提下来,暖和暖和,由于年龄尚小,给弄翻了,把煤球也给浇灭了,洒了一屋子水。孩子吓得够呛,深怕我们回来后挨骂,躲在了床下面,当找到他时,脚手已冻得冰凉。我一把把他搂在了怀中,暗自流下伤心的泪水!怕老婆承载太多的感伤,至今没告诉过她。苦难中,使心疼孩子褪色了,无瑕顾及了,现在想想,真是……
那时的两千多元,即使节衣缩食,也得一年才能攒够吧。第二年年底,除少量“拆东墙”的饥荒外,原始债务基本还清了。这一年多,大人孩子没添一根线,连平时给孩子铲屎都是邻居送给的一个破铁锹头。过春节只买二斤肉,包些饺子,买一副三毛钱的对联,这就算是年货了。直到二零零一年春节,我们才正儿八经地过了个春节,四岁的儿子高兴得一夜没睡,他说是“坐夜”。
这三间卧砖房虽然简陋,但那种家的感觉却让我很踏实。在这个房子里,我尝尽了生活的酸甜苦辣,也体会到了现实生活中的人情冷暖。而对那些在最困难时候帮我一把、甚至只说过一句暖心话的人,我至今都记忆犹新、念念不忘。2006年,在住了七个年头儿草房之后,我花了两万多元钱,在这三间房靠西正宅上修了四间房子。可那三间卧砖房,除村修路诉了一间外,剩余两间却始终没舍得拆掉。因为,它见证了我们一家在最困难的日子里,同甘共苦,患难与共的一段经历。
今天想起,那些画面依然在脑海中清晰的展现,多年来依然会在熟睡的梦境里重现。曾经温馨而伤感的那三间卧砖房,真是深深地嵌入到了我的心底。
毛绍科,男,河南原阳一个偏僻小乡村农民。不善言辞,喜欢在文字里畅游。以文艺的态度看待世界,以鲜活的文字收藏生活。文笔搁浅二十余载,2016年11月开始已发表,见于《莫然文学》、《文粹斋》、《文学百花园》等网站,共计十多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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