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姚天游
根子是我一个队的，他比我大十二岁。他虽然是地主儿，可我总感觉他不像大人说的可怕。
根子捡了只黑狗儿后，我只要有闲就跑背后院子去逗狗儿玩。有时玩得连吃饭了也不回。父亲就在院子后丘上大叫：“二娃 仔，吃饭不？格老子再不回来，没得了哟。”
我很想再看根子训狗。根子就收场。他说：“快点回去，不然你父亲又要打你。”
我就像一阵风跑回去了。
集体有十多头羊几头猪。这苦差事当然是那些成份差的干。丁地主婆死之后，队上就派根子接替。
有时我放学回家路过猪场，就跑去看黑狗。饿了就去猪食锅里找好点的红苕偷吃，根子还给我用锅铲翻掀猪食。让我选好的吃，常吃得肚儿饱了。
根子说：“一定不能出去说，不然我要倒霉。”
我说：“怕啥呢？我老汉队长，他说了算。”
根子说：“瞎说，有些事是你老汉也莫办法的。”
肚儿吃饱了，就在猪场坝上逗黑狗玩。我就学根子用凳子加凳子，再另一边两米高的木桩上放上猪食。黑狗机灵，我刚放好，它像箭一般飞驰过凳子，再朝空中一跃，含住猪食又跑对面了。
根子笑，他说：“这个对黑儿是小儿科了，还可加一条凳。”
我有点不相信，说：“真行？学这么快？好，你拿条凳子来试。”
“你自己去拿，大白天的人家看到我训狗吃不完兜着走。”根子说。
我去他屋里拿来加上凳子，又在木桩上放上猪食。黑狗“汪汪”地嘶嚎跳过了。让我叹为观止的是：它最后那瞬间腾飞而起，犹如从空中含走食品。
根子赶紧收了凳子和木桩，他说：“好了，快些走，人家看到不得了。”
我就高声唱着“红星闪闪，放光芒……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回家了。
那天根子捕获一只野兔，这可是宝贝。根子确吊树丫上，使唤黑狗上，黑狗冲了三次就没拿下。
我说：“那么高，咋行嘛，放矮点。”
“乱说，不行就别想吃。我相信黑儿行。黑儿，快上。”根子挥一挥手，黑儿“汪汪”狂泻千里之势挑战成功。
我服了！
那年根子倒霉了。
一只羊滾山岩下摔死了。有人说看到是黑狗把羊挤下去的。根子明醒看到不制止黑狗。根子是资产阶级思想；有意识对抗人民，对抗党……
这个问题就严重了。
大队书记下指令要把黑狗处决，不然难以平民愤。还有一条路就是批斗大会，让根子深入挖根地主阶级的思想。
父亲那晚把根子请到我家做思想工作。开始根子一直没吭声，吃完面条后他说：“姚叔，我理解你难处，我愿接受批斗，叫黑儿死不如我死。”
父亲没办法，只有尊重了根子的意见。
那天晚上。养猪场锅里炖着那只死了的羊。全队大人小孩守在猪场坝上，持别是孩子们心里说不出的兴奋，猴急急等着吃萝卜炖羊内。
根子头戴用报纸做的尖尖帽，帽上四方写着”打倒资产阶级；打倒地主富农；打倒……”
全场很是严肃。根子站在中间，佝偻着头。社员们东一句西一句诅咒狗崽仔：日死他祖先，他妈卖逼生了个狼心狗肺的玩艺……有一贫农手拿竹棍，走上去一边打一边说：“你龟儿嘴还硬？不出声儿？老子看你思想有多顽固……”就在这时，黑狗不知从什么地方冲出，一健步跳起咬住拉到他，疯狂咬他的颈部。人们惊恐后退，根子知道惹大祸了。根子大叫黑儿，赶紧扑上去抱住黑狗。然而，黑狗失控癫狂致极，摔开了根子，继续狂咬他……人们很快找来棍棒，猛烈地打死了黑狗……
写到此，似乎完成了本文的使命。但我不愿留下太大的空间：那位打根子的贫农因咬断了颈部动脉，血流如注，死了。根子当场押走。最后判刑送监狱去了。
作者简介
流云，本名姚天游，重庆忠县新立镇人。
曾以流云等名在全国杂报刊发表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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