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格德沃.志玛
又到了离家的日子，难以忘记的是阿爸的背影。
那年冬天，奶奶病重，阿爸也停下手中的工作，这是最艰难的日子。我从成都回到甘孜州的老家，打算在假期多陪陪奶奶。到石棉见着阿爸，看见一身疲惫的阿爸，又想起奶奶，不禁涕零如雨。我看见阿爸红色的眼睛里，饱含泪水，他厚重的大手接过我沉重的背包，我坐上车，眼泪模糊了我的视线！
阿爸喊了大伯、二伯、四伯还有大姨、小姨。这些日子，家中的日子很凄惨，一半为了照顾奶奶，一半为了招呼好来看望的人。两个月后，阿爸要外出开车，我也要回成都念书，我们便同行。
到泸定时，二郎山堵车，停留了一日，第二日上午便须乘班车到成都。阿爸因为事忙，已经说定不送我，叫旅馆里熟识的老板陪我。他多次给老板说关照我，甚是仔细，但他还是不放心，怕老板不稳妥，出了旅馆几分钟后又返回。其实我那年已经18岁，离家出远门已两三次，是不需要父母太操心的。他抽烟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送我过去。我再三劝他不必要去，他只说：“不要紧，老爸把你送到学校！”
我们出了旅馆坝子，进了马路。我去买矿泉水和零食，阿爸忙着照看行李。行李太多，小卖部老板不让放，他不得不又忙着搬开行李不让挡路。看着阿爸满身的疲惫劳累的样子，我心里十分恼火，非要找小卖部老板理论不可，但阿爸始终没有表现出不满。送我上车后，阿爸在座椅后挂口袋里装上两瓶矿泉水，我将他给我缝好的棉毯放在座位旁。阿爸又不停地叮嘱我路上小心，路上要警醒些，不要受凉，还嘱托一同去的同学好好照应我。我心里暗笑他的迂，他嘱托的人只认得钱，拜托他们只是浪费口舌！而且我已经成人了，难道还不能照顾好自己么？我现在想想，我那时也算机灵。
我说道：“阿爸，你回去吧”。他望向路旁水果摊说：“我再买点水果去。你就坐在车上，不要下来了”。道路两旁防护栏外有水果摊，走过去，要横穿高速路和翻越防护栏。看着阿爸熬夜瘦下的憔悴的样子不愿意让他去。我本来要去的，他不让，只好让他去。阿爸黝黑的头发下，双鬓已添白发，穿着黑色毛呢衣服，黑蓝色西裤，蹒跚地走到路边，驼背弯下腰，翻越防护栏。看到阿爸嶙峋的背脊、随着步伐摆动的裤脚，翻越防护栏时稍显出努力的样子，我看着他的背影，我的泪珠落下来了，暖着我的脸庞。我闭上眼睛，擦干泪水，怕别人看见，怕他发现。我再次望向阿爸过去的方向时，他已提着水果往回走了。过防护栏时，他先将水果放在路边，自己慢慢爬过防护栏，再拿着水果往回走。到这边时，我赶紧接过东西。阿爸上车后，将苹果、柑橘都放在座位里面，然后拍了拍衣裤上的尘土，比较放心似的，在我旁边坐下说道：“我回家了，到了学校给家里打个电话！”阿爸下车后，走到车窗前，不忘记再次嘱咐我道：“老爸回去了，你要听话哦。”阿爸越走越远，等他的背影混入来来往往的人流里，再看不到了，我才回过头，眼泪不停地地往下流。
这几年，阿爸和我都是东奔西走，家中的日子依然过的紧巴。他少年出外谋生，做了许多工作，独自支持着这个家。哪知境况却不甚理想！他触目伤怀，自然更是把希望寄托于我身上。情郁于中，发之于外是自然的，家庭琐屑往往触怒阿爸，他待我渐渐严厉。但最近几年经常离家远出，他始终惦记着我，惦记着他的小女儿。我到学校后，他发了一条短信给我，信息里面说道：“家里一切都好，不用要操心，惟你阿妈身体不好，在学校有事给家里打电话，平时多和老师交流，到学校了要和同学搞好团结，要听话哦，老爸。”读到结尾，我再也无法忍住,让泪水决堤了，放佛又看见阿爸嶙峋的背脊和宽阔的背影。我暗自记住阿爸的不容易，带着阿爸的坚强，始终认真对待学习和努力做人！
原刊于：西部散文选刊，2018年1月。总第67期。
作者简介
格德沃.志玛，曾用笔名格德瓦.志玛，海棠。汉名：王建琼。多民族混血。就职于四川省甘孜州雅江县瓦多乡人民政府。做过医疗保险、民政、计生、精准扶贫、易地搬迁、西藏新居、万名志愿者、办公室、后勤、下乡进村等工作。有杂文、散文、诗歌、小说散见于《中央统战部信息中心》、《中国民族宗教网》、《藏人文化网》、《西藏诗歌》、《内蒙古名人》、《四川诗人》、《四川文学》、《攀枝花文学》、《甘孜日报》、《贡嘎山》、《西部诗选刊》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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