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约拉萨,心灵之旅” 《百姓文学》《作家文学》西藏采风活动
上期回顾:
日复一日,我在医院康复科已经封闭般地锻炼了一年多,身体已经平安地度过了危险期。我准备要出院了,终于要开始真正的面对未来的人生了,但是我的心中却是感到无比的忐忑和纠结。因为在医院里,身边都是相同一样病情的病人,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么特殊。可是一想到要回到原来的生活轨迹,面对曾经的人事物,我心里就万分地排斥。
每个人都告诉我,熬过这段时间就会好的,就会有新的希望,新的欢乐。
妻子从家里来看我,她对说:“厂里考虑到你的身体情况,特地安排了一套一楼的房子给你借住。”还对我讲了她把房子改装了一下,方便我在家里坐着轮椅生活。原来门口有几道台阶,她也让人重新修成了斜坡,这样我坐在轮椅上就可以自由进出了。她还不顾我的反对,执意用厂里干部、职工给我的捐款,买了一辆电动站立轮椅,说是以后我就可以自己开着出去玩,活动的范围就更大,人也就更自由多了。姐姐也给我打了电话,告诉我家里已经在当地为我找好了一个护工,回家后,就不用担心没有人来照顾我了。
厂里的关怀与帮助,家人的关心和守护,让我深深地感到温暖和激动,也让我对回家的顾忌和担心消除了不少。
回家的时候,我是乘坐厂里专门安排来接我的车回去的。到家后,果然像妻子说的一样,门口的楼梯间有一道小小的斜坡,护工把我抱到轮椅上,推着轮椅,没用多大的劲,就把我推了上去。进了家里,妻子推着我一间一间地看我们的新家。家里的家具,大多还是原来的,但是少了一些。为了方便轮椅行动,整个房间都用地板砖铺平,没有一点突出的地面;所有的门都重新加宽过;卫生间里的浴缸也弃掉了,使原来狭小的空间变大了许多。所有的这些改动,都是为了让我坐在轮椅上可以方便地出入。我的卧室是家里最大的,没有想到妻子还特地给我买了一张特制的床,床头可以电动升降,根据需要调节角度,两边都有扶杆,方便我翻身。在床的一旁,空着的地方,还有一台新买的电动登踏机,是给我康复锻炼用的。
看着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家,我的心里五味杂陈、百感交集。家里的装修,布置,处处体现着妻子的关心和爱意,也提示着我这个行动不便的主人。但我知道妻子在准备着这一切的时候,心里一定也和我一样的心痛。
这一切的一切提醒着我:我是一个行动不便的残疾人,现在的自己,已经完全与我曾经的生活切割开来,今后的生活再也不会跟以前的生活有一丝一毫的相似。这样的一个家,也都是为了我以后能够更好的自理,更有尊严的生活。有这样的家人的支持和陪伴,之于我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厂里的领导和原来的同事,还有亲朋好友都为我康复出院在餐馆定了酒席。看着熟悉的身影,听着亲切地话语,我的泪水一下子就模糊了双眼,激动得不能自己。从我出事受伤到康复归来,已经快两年了。这些日子以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大家,想念着和大家在一起工作和生活的情景,我是多么地想回到以前和大家在一起的时光。然而,在接下来的交谈中,我感到他们都有一些小心翼翼,似乎顾忌着怕一不小心就触碰到我心里的痛处,而他们之间的交谈则随意轻松。我知道我们之间已经有了差异,我和他们已经两类人:残疾人和正常人。我突然之间明白,我和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我们之间像是隔着一个世界,我将坐在轮椅上,拖着一具早已经失去知觉的残躯,苟活于这个属于健康人的世界上,看着他们做着与你再无关系的事情。
回家后的生活并不像当初想象中的美好、安逸。每天起床,穿衣,洗脸,锻炼,吃饭……几乎每样事情都要占去我几倍甚至几十倍于常人的时间,再加上新来的护工还不熟悉,我感觉自己每天的大半时间就在这样的琐事中消磨掉了。这让才回家还有些兴奋的我,开始有些厌烦这令人疲惫而又枯燥单调的生活。
以前在医院时,病人在一起做康复锻炼的时候,没有感到自己特别的孤独,大家有说有笑,不觉得怎么累,时间就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更没有人会好奇地看着别人锻炼。但是现在,每次我在外面锻炼站立行走的时候,总有一些路过的行人驻足观看,好奇我这个走路像笨拙的木头人一样的人。这让我很是尴尬和不舒服。特别是每次我坐着轮椅走在街上的时候,好多行人都会用一种好奇的眼光盯着我看,更有甚者还会用手对我指指点点地谈笑着,这更让我感到难堪和羞愤,感觉自己的每一次上街外出,都像是一次裸奔一样。
每次碰到熟人打招呼,我坐在轮椅上,用1.2米的高度仰视着和对方寒暄、交谈,内心都是满满的悬殊感和屈辱感。
我厌倦自己重复单调、枯燥无味的生活。我讨厌自己残疾、丑陋的身体。
渐渐地,我越来越不想出门,越来越不喜欢与人交谈,我宁愿待在家里,看看电视,或者用电脑上网。我也知道自己心理上的变化,明白内心的消沉,可我阻止不了自己的沉沦。但是我上有年迈的父母健在,下有幼小的孩子需要抚养,还有爱我的妻子和家人,这些都在提醒着我,自己的责任。面对他们,我不能逃避,哪怕是撑,我也要咬着牙撑下去。
我只能把心底的无望掩盖在听话,顺从,温言笑语之下,我想这也是我唯一能对身边的亲人做的一点回报了。
外人和朋友们见我这样,都纷纷夸赞我坚强,说我已经走出了伤痛的阴影,重新获得了生命的升华。我真想告诉他们,我没有你们想象的那样坚强,你们所看到的我的坚强,其实都是我在逞强。也没有什么“走出伤痛”,“重获新生”。的确,我看上去是那样正常,生活,锻炼,交谈,一如从前。然而这残疾的身躯时时刻刻提醒着我;生活中种种不便和力不从心折磨着我;出门在外行人的注视目光刺痛着我;镜子中已经萎缩的双腿和身体敲打着我;我从未摆脱、从未忘记过。自卑已成为我甩不脱的噩梦,平日里潜流涌动,只是等待着爆发的一天。我只是学会了如何应付,学会了如何用一米二的高度仰视别人,学会了如何做一个残疾人。
没有坚强,没有走出,没有重生,只有承受和煎熬。
作者简介
杨贵荣,男,生于1968年。自幼喜爱读书绘画。2006年,因伤致残,无法再继续绘画,只好试着学习写作。煮字疗伤,用文字安慰自己,交流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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