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
俗话说“三十六行，行行出状元”，这个状元不是书生逐级考出来的，而是在工作实践中出类拔萃的优秀人物，用当今时尚的话来说，社会分工不同，没有贵贱之分，只要好好努力，都可以成为状元。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川东，没有职业磨刀匠，也无师傅传授，大部分由来自贫困地区的花甲老人从事磨刀工作，他们家庭生活窘迫，餐风露宿，一路走村穿巷，赚几个零花钱。我问老伯“你老家在哪里” ，他一口浓重的外地口音，吱吱唔唔也听不懂，猜想大概他不愿意说出老家具体地址吧！
我见到的磨刀人穿着俭朴，腰间系个旱烟袋，从颈拖到齐脚的围腰布，一肩掮着一张长凳，一肩背个帆布袋，手拎着一个锈迹斑斑的水桶，水桶里浸几块磨刀石，这就是他们的全部工具，也是他们的吃饭家伙。
磨刀人到了村上拖着半生半熟的江南口音，像《红灯记》里磨刀人那样吆喝着：“磨剪子……铲菜刀啰！”后面跟着一群孩童，顽皮的孩子学着他的腔调喊，老是发音不正确，学不像，惹得大家哄堂大笑。
剪刀是女人缝衣服、做鞋子及女红活的基本工具，当年的种类有尖头涂铬剪刀和鰟鲏式剪刀，名气最大的是杭州的“张小泉”剪刀，锋利、耐用；而菜刀则是一日三餐的炊具，家家生活都少不了它。
当时祖母也拿了几把生锈的剪刀找人磨。剪刀原本是刀口对刀口，磨刀人要将它朝反方向扳开，刀背对刀背，这时磨刀人就坐下来开始干活。
磨刀凳头装有一个木制斜形的磨刀架，磨刀人先用粗砂磨刀石（粗磨），左手捏住剪刀柄，右手用一根指头粗、下边带斜的小木杆压住剪刀，俐落地来回反覆用同一个动作在磨刀石上磨；磨好时换细砂磨刀石（细磨）再来回擦几擦，磨了一爿再磨一爿，然后用手指在刀刃上轻轻鐾一鐾，以锋利为好。
然后将剪刀还原口对口，要是松，在插梢处用小锤子敲几下；要是紧，将剪刀“张大口”闭合几下，再用废旧布剪了试一试，哪里口“不吃食” （剪不破），就用小铁锤“笃、笃、笃”敲几记，剪刀就磨好了。
磨刀人满有把握的说，经他磨的剪刀不要说剪一层布，三层、五层都不在话下，这就是他的绝技。我在一旁看他的刀工细致，不时赞叹他手段高超。
至于磨菜刀与磨剪刀不同，菜刀钝了，刀口就变厚，要削。我见到磨刀人脚踏着细小铁练，将菜刀固定在磨刀架上，双手握紧木柄，将锋利的钢铲把菜刀口铲薄，然后才边滴水、边使劲”哧哢、哧哢”地磨。因为干磨会退火，退了火，钢变成铁，失去了使用价值。
磨菜刀和磨剪刀动作一样，正面要是磨几下、翻过来也是磨几下，磨到一定程度后，在胸前围腰布上鐾一鐾，右手指在刀口上擦一擦，试一试刀刃是否锋利。常见磨刀人的双手起老茧和血泡，大概是经年累月磨刀所造成的。
我堂叔是当地有名的厨师，而菜刀是厨师的主要用具，衡量厨师手艺高低，刀上功夫是很重要的，菜刀不但要有实用价值，而且要锃锃发亮，银光闪闪，赏心悦目，自己看了高兴，主家也开心。磨厨师的菜刀，可显示磨刀人的手艺；当然，磨厨师的菜刀的辛苦费是家用菜刀的双倍。
磨刀人从北到南，处处生根，落地为家。饿了，好心人端来一碗冷粥（或冷饭）充饥；渴了，向人家讨杯热茶或冷水；夜了，就地借宿“占个乱草铺”。乡下人质朴，乐意施舍，绝不计较。
祖母古道热肠，慈善济民，打了热饭连菜带汤送上，磨刀老人吃饭可快啊！三两下碗底朝天，抹抹嘴，抽袋旱烟，二话没说，又干起活了。
当今人们生活富裕，观念也随之更新，不吝啬几个小钱，磨剪刀的人相应就少了，因为买一把新的剪刀用不了多少钱，何必找麻烦磨旧的呢？至于磨菜刀的需要依然不减当年，因为一把好的菜刀要用八年、十年，用熟了得心应手，舍不得弃之；何况菜刀价格要比剪刀贵几倍呢！
现在磨刀人与时俱进，改用手摇砂轮水磨，取代了磨刀石、铲刀，不但省工省力，工效也大大提高。
作者简介
王淼，80年代生人，现居重庆，医务工作者。热爱文学，已在《湖南文学》、《野草》、《检查文学》、《厦门文学》、《金沙江文艺》、《短篇小说》、《中国铁路文艺》、《都市文学月刊》、《牡丹》、《攀枝花文学》、《羊城晚报》、《文苑》、《渭干河文艺》等刊物发表文学作品多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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