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农历腊月二十六，在改革开放近四十年的中国，无论城市乡村，大街小巷家家户户，到处都洋溢着不同寻常的春节气氛了，而且，这年过得一年比一年红火。阳光温热，外面的草坪颜面未改，春未来却已绿满窗了。三十八年前的今天，我和王芳结婚，记得，那天的天气就是今天这样，是自作多情还是记忆有意为我复制呢？似有一股暖流潜入心扉，将隆冬的冰雪感觉消融，不由的就想说几句了。
1978年，中国大地上的冰雪开始融化，社会主义的春风吹绿了祖国的大江南北，社会主义的阳光温暖了亿万中华儿女的心。真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喜讯通过电波传遍了祖国的山山水水。那时我“流窜”外地打零工，在解冻后的第一个年头里，如同枯木逢春，才敢名正言顺的回到家里，迎接我生命中的第一件大事：结婚。
1978年农历腊月二十六，是我跟王芳结婚的日子，至今已经三十八年过去，真是弹指一挥间啊！那年的腊月二十四，年届五十的父亲第一次坐了火车，亲自跑到我打工的城市“叫我”，即催促我回家。庄稼人不写信，没有电话，也不会翻电报，无奈只好亲自跑一趟了。
婚期仓促，双方家庭决定后，王芳是给了我信的，但是我没有收到，那时常常遇到通讯中的麻烦事。因此，当父亲来“叫我”时，我才无奈的知道，婚期只有两天了！我所有的思想的行动的准备就在这四十多个钟头里将被最后通牒！直到今天，我都笃信，在所有人的婚期预期值中，我大概是以最短时间最仓促方式迎接婚期的一次超乎寻常或者出类拔萃了。
父亲性子急，说家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办，说明情况后，喘息未定当天就赶车返回了。我因为请假协调工作，不得已只能等到第二天走，到家时已经是腊月二十五的下午了，距婚期只有十几个钟头。
结婚时王芳家提出婚礼钱300元，我们家感到很为难，后来王芳出面协调，最终以200元谈妥。结婚那天，王芳是步行来的，我们两家相距十多里路，乡村的土路都是被铁轮车碾过的一道道深深的车辙，幸好那时没有高跟鞋，别说董卿穿的那些牌号，就随便一高跟，走一步也绝对要付出九牛二虎之力的。到我们家时已经十一点多，安顿好客人，王芳就和我一起担当主角了。
那时流行“三转一响”，但不是人人都能实现，我仅仅给王芳买了一块“延安”牌的大盘手表，还有一辆“红旗”自行车，还差一转一响，即缝纫机收录机。因此婚礼没有音响，鞭炮响过，一群半大驴一样的晚辈，像文革中斗地主一样的把我们俩推搡到结婚席——一张旧三斗桌，上面铺一块红布，前些年还时兴放上“红宝书”（毛主席的书），到我们那时已经随意了。
一位表哥用歪斜的字迹写了几句，大约是祝贺词或者证婚词，未等宣读完，半大驴们已经等不及了，他们立刻向我们发动攻势。他们没有方案，随心所欲的把我们俩整到一起，整的越近他们越高兴，然后控制着不让我们分开，惹得小院里的男男女女都爆发出一阵阵开心的笑声。闹喜的力度不断扩张，虽然被整的哭笑不是，却又不得不感恩于这种企图把祥瑞之喜推向高潮的善意。
闹腾得足够了，他们就放我们入洞房，但类同“押送”，生怕我们分开半步。洞房四壁的土墙糊了报纸，床上挂了蚊帐，床是四条腿儿带橙子的老式木床，家具就几个板箱柜子。被子里儿是传统家织棉布，被染成黑篮色——这些被子一直使用到今天，被铺在所谓现代床的最底层，当年缝被子的红线在黑蓝被里儿上依然醒目。
十冬腊月天，我们竟然被闹腾得出了一身大汗，撑不住时，王芳就给他们扔喜钱，二分五分的硬币，半大驴们就去疯抢，抢到了眼睛就眯成一条线。好像那时的电影，戏曲，包括所有文艺作品里都找不到男女亲近的内容，现在他们把我俩推向近距离，在第六感上似乎获得了某种足够的刺激，那种久违的或者被压抑的窃喜也尽在不言中了。
好多年遇到一大喜事，不能不铺张一次，那天我家大摆宴席，邀请亲朋好友，村上家家户户都来了。村里每人收二元礼钱，亲戚五块，喝的是散装酒，吸的是软包烟，单价都是一角多钱。尽管喜宴如此简陋，人们也还是吃得津津有味，都是乡里乡亲的，人们淳朴厚道，仁义善良，没有任何图谋，不搀情感杂质，一切都显得干干净净的。
值得肯定的是，那时还遵循着以“革命”冠以开头的诸多习惯，如革命化的春节，革命化的婚礼，革命化的伴侣等等，目的是提倡节俭。由于物质生活匮乏，1978年的那个年代，像我们这样的乡村，结一场婚一般也就是几百块钱，单从这一点与今天比较，时代的变迁及巨大的物质差异已经不言而喻了。
可惜，没有结婚照，那时照相要步行去60多里的城里，我从外地到家的时间已经根本无法考虑照相，因此，这个遗憾是终生的！时隔几十年后，一位学生开照相馆，她通过现代摄影技术，选了我们年轻时的照片，以假乱真组合出一张“结婚照”，还融入了一些现代元素，烛光，梅影，红霞，让两个青春的倩影终于在一片玫瑰色的梦幻中，遥寄着共剪西窗烛的无尽遐思了……
时光匆匆，一晃几十年过去，青山在，旧屋在，当年四壁土墙的洞房依旧，只是尘满屋，朱颜改。离开已久，尘封的记忆里，岁月的风筝已经失落，青春的大幕早已落下，但是请不要忧虑，让我们把昨天那灿烂的一幕留给记忆。我深信，不是一切都已过去，不是一切都已无法追回，即使冰雪封住了所有的路口，也依然有人走向远方……
38年的一万多个日月里，假如每年牵着你的手走一万公里路，那么，婚姻之路也差不多走到月宫了。可是天上人间广寒而遥远，最现实的守望只有你我，从每一个黎明到每一个黄昏！王芳，每一个黎明都是你的，而我的每一天都是从你无数次奉出家中最为精华版的“补品”开始的，你把一生的美丽和芳华都耗在了一个丝毫不能给你幸福的人身上。
今生已定，迟暮时节，我虽不能出息了，但心存感激，期望滴水涌泉报与你。年轻时我们高唱革命歌，现在我争取继续革命，革自己的命，把你耗给我的争取再返还你一部分。但是欠你太多，积重难返，今生还不完了，人如果真能转世，那么我愿意来生继续与你做夫妻，将今生欠你的悉数还上！
三十八年过去，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今又腊月二十六，我端的想做点什么，又不知道能做点什么。外面阳光温热，天知人意，走吧，去外面找个地儿，喝几杯小酒，朦朦胧胧的时候看能不能遇见昨天。天还是昨天的天，阳光还是昨天的阳光，人也还是昨天的人，可为什么你我已经青春不复，更不能重回昨天，岁月被谁偷去了吗？
写到这里，感觉有点不够意思了，王芳不是你的真名，只是有一个字跟你重复。曾有一个电影《英雄儿女》，女主角叫王芳，似乎跟你是姐妹？你说，上高中那年同学们给了你这个名号，也就幸福的接受了，直到今天每每还沉浸在幸福的回忆中。不写真名，说是不好意思，其实，总免不了是想借王芳的那些美丽光环而窃喜吧？
想起了张爱玲，这个将爱情写到疯狂也爱到疯狂的女人，不经意间就被她唆使了，并且一次次的去重温爱的旧梦——于千万年的千万人之中遇着了，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正好赶上，于是成就了一生的守候。阳光暖着生命的窗，牵了你的手，从黎明到黄昏，深信一生再无冰雪！守着岁月，守着你，牵手在洒满阳光的沙滩里漫步，直到夕阳折射出长长的背影，我们会走得更深，更远……
作者简介
马海庆，男，河南省南阳市人，南阳市文联会员，乡土乡愁散文作者。作品见于《散文选刊·原创版》，《南阳日报》、《襄阳日报》、《宁波日报》等，曾获河南省委宣传部及《党的生活》杂志社联合征文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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