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薛居美，山东省济南市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西部散文作家协会会员，现在从事幼师职业， 作品在全国《芙蓉杯》《百姓缘文学社》中国短文网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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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薛居美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过年我们不再买年画贴年画，对于年画我们也没有了从前那股饱满的兴趣和热情，也没有了那小心翼翼地一遍遍不厌其烦的欣赏和解说，曾经我们热情满怀的把年画捧在手里，慢慢展开用力呼吸一口它的颜料之香，等到贴在涂抹了浆糊的墙上依然小心地抚摸，实在爱不释手；旧的年画揭下来我和哥哥无论谁抢到了，拿在手里，卷成一个纸筒，都会被追得满屋子里跑；我们也曾左邻右舍互相串门欣赏年画并且互相比较，对着一张年画指指点点地争论而且争得面红耳赤。
年画在退出年的舞台，走下家家户户的墙布，走出我们的视线，走出时光的年轮。
如今 的人们物质生活丰富多彩超前时尚，开拓进取中，精神文明得以迅速发展，人们审美能力也变化多端日新月异；年画看起来好像有点太守旧太传统了，张贴年画好像不合时宜有点落后跟不上时代，哪怕让墙壁空白着，也不再贴年画。
茶余饭后的谈资里人们也常常说年味变得没以前那么浓了，平日里家常饭要比以前过年都吃的好上几倍，这可是以前从来都不敢想到的事！年味都越来越淡，贴年画给抛到九霄云外也不算稀奇了吧？偶尔自己也想:曾经浓浓的年味是不是被日渐消失的年画给带走了一些呢！
儿时，在旧历年的最后一天，也就是大年三十，家家户户除了贴对联贴福字贴窗花，生活宽裕的人家还会在正房屋里贴年画，可是一件让家人值得炫耀的事情呢！
过大年那天，家里人都早早起床，就连体弱多病的奶奶也早就穿戴整齐，离开床铺一边在门口晒太阳一边剪窗花，准备布置新年的窗户。
在乡下过年贴对联是有讲究的，不能贴的太早了，要在下午大约三点以后，因为如果有欠债的人家早早贴了对联，就是新年开始了讨债的人就不好再进门，所以不管你有没有外债，早早贴了对联就有了“拒债”的嫌疑，是要被别人嗤笑的。
但是，年画就不同了，吃了早饭就可以贴，那样还节约时间。
新年的年画要贴在北屋里正对门口的北墙上，以方便走进屋里的人抬头就能看到，既方便欣赏又更能感觉新年开始的新气象，而且年画也象征着一家人在新的一年里吉祥如意。
年画要一次性贴正当尽量不能歪斜了，否则反复几次粘贴后，颜料和纸张都会被损坏，让人看着不舒服。因此，每次贴年画，先是母亲张罗着用粗糙的面粉和好了糨糊就去忙别的了，后面的活都是有父亲安排两个哥哥来干，父亲先在屋里走几个来回选好了位置，才让哥哥动手贴年画。
平时两个哥哥很调皮，贴年画时就不同了，一脸的严肃还蛮会合作，就见两人先抬来家里的又高又长的板凳放好了，然后又在板凳的两头下面各垫上一把椅子，把板凳高架起来，先垒成梯形的样子，再用手摇晃几下，看看板凳垫的是不是稳当了，二哥自己也早就主动地跑去一端扶住一把椅子，大哥才放心地踩着椅子上到板凳上，一手端着一盆白面糨糊，另一只手里挥舞着刷帚或笤帚，在糨糊盆里沾沾就麻利地抹在墙上，等涂抹均匀了就接过父亲手里的年画，一张一张的贴起来。
年画贴好了，我和哥哥在屋里高兴地蹦蹦跳跳地看，又激动又兴奋，争着抢着认识年画上的人物名字，还比赛按顺序看谁说的又对又快，或者闭上眼睛，随便猜猜第几张是什么画。
就是这样也不能尽兴，我和二哥会悄悄流出家门去向小伙伴炫耀家里的年画有多好，因此惹得好奇的小伙伴们一趟趟跑到我家看年画。
实际上，最初并不是家家都贴得起年画，一张年画虽说只有一角钱左右，如果买四张就要花去接近五角钱，当时一斤白菜或是萝卜才卖二分钱，一棵大白菜最多也就卖一角六分钱，而且那时候家家户户都白菜成垛，萝卜成堆，过年能有几个买白菜萝卜的人呢！卖一棵白菜那么难，有谁还舍得花了那卖白菜的钱去买一张价格不菲的年画呢！
所以，当时年画算得上是过年的奢侈品了。
很是庆幸 ，那时父亲在一家工厂里工作，每月能发十几元钱的工资，平时省吃俭用，到过年了这才舍得花钱买几张年画。
最初，一向节约的母亲也还是要埋怨父亲几句，但是等过了年，看到家里来的亲戚朋友以及邻居们，对墙上的年画赞不绝口的同时还十分羡慕的样子，母亲也十分开心，以后，父亲再买年画回来，也就不再说啥也会高兴的看一下。
贴了年画看了年画，炫耀了年画，淘气的哥哥还不尽兴，依然围着年画大动脑筋。
童年的冬天家里虽然说早就点上了火炉，买的炭都是廉价的，多数是细碎的炭粉类似于沙土，在进火炉之前还要先加工一番才行，爷爷在门口的外面用石板砌了一个小池子，把炭细碎的炭粒碳粉和少量的黄土放到里面，如果碰到有大点的炭块，就先用锤子砸碎了拌匀了，再加上一点泥土和水一起搅拌成炭泥，然后把炭泥摊在院子里的空地上拓成炭坯晾干，还要割成小方块半干了就可以放到火炉里烧，总是有呛人的生烟和潮湿的水汽充满屋子，人呛得受不了了就拿蒲扇在屋里一阵扇，因此屋里好像从来都没怎么暖和过。
砸炭拓炭坯这点活，两个哥哥都能干了，只是太繁琐，有时候大块的炭砸起来也费力，而且在那寒冷的冬天哥哥的手背早生了冻疮，一干活手背上就裂开一道道血口。
二哥正值顽皮的年龄，两个哥哥说好了帮着爷爷，一个人一天轮流着干，后来，就猜拳或者剪子石头布，谁输了谁去砸炭。
家里第一次贴了年画以后，二哥对年画很感兴趣，一有空就去大声地念一遍画上的人物名字，一会又要和大哥比赛谁说的又快又对，要么就是看见年画哪里挂了灰尘蛛网，踩着板凳去擦；要么就是看看年画边角哪里的又翘起来了，还要再粘粘，总之他那人不闲着。
这样一来就更不热心砸炭拓炭坯的事了，看到爷爷一个人忙活又不好意思了。
两个人开始在年画上动起了心思，不能光认识年画上的人物名字还要记住出生年月才行，说不出来的就要门外砸炭。
当时家里虽说仅有四张年画，二哥到底年龄小识字不多，就光说名字还好，后面的年月就难分清了，每次比赛二哥自然输的最多，输得多了，二哥就耍赖宁愿被刮鼻梁也不去门外和炭泥，后来大哥也不和他计较干脆就罚他在屋里反复背诵年画上的内容，还让我在跟前“监督着”，其实我还没上学啥都不会，就在屋里傻傻地看二哥望着墙上的画读呀说呀，时间久了自己竟然也受益了，也渐渐习惯了听二哥对着墙上的年画读读认认，还盘算着以后自己也能够参加他们的比赛，也要赢，那时我也该长大了，还可以和他们一起帮着母亲干家里的活。
很可惜，我还没有认识多少字，一次比赛也没参加过，大哥就不读书了去外地参加了工作，而且冬天家里烧火炉的炭碳粉少了，都是大块大块的碳埂，也不用锤子砸就可以放进炉子里烧，红红的火焰把屋子里烤的总是暖暖的，大哥不在家，二哥一个人变得安稳起来也好像懂事了，只是家里少了一些他们争吵不休的那热闹气氛。
而且贴年画的人家也越来越多，我和小伙伴们刚开始还串门看对方家里的年画，后来也不怎么在意了，另有开心的是，平时父亲每次回家，不止是给我们买回来好吃的饼干糖块和一卷墙画，开始给我们买连环话本，话本也叫小人书，第一次见到话本我们都稀罕的宝贝似的，约来小伙伴坐在小板凳上手搭着肩头挨着头，一看就是一上午，白天黑夜的看不够，晚上睡觉时也要放在枕头边才行。
话本上的故事有头有尾人物表情活灵活现更能吸引人，诸如《西游记》里的唐僧师徒，《红楼梦》里的宝黛薛，《说岳全传》里的岳家精英，以及《聊斋》鬼怪《三国演义》里的诸侯豪杰《水浒传》里的草莽英雄等等，各色人物都能在话本里找到，不久话本成了童年时主要的精神食粮，年画墙画逐渐被冷落起来；再后来过年贴年画好像成了家里长辈的事，而且也都贴的粗枝大叶不再那么仔细上心；紧接着挂年历取代了年画，墙上一挂又简单又省事，翻翻看看还称心应手。
2000年前后，家里老房拆迁，在“一二，三，”的口号声里，老房轰然倒塌，无论新年张贴的年画还是平时贴的墙画，甚至被遗忘在角落里的来不及收拾的小人书，都严严实实地被埋在废墟下了，真正做到了与岁月同眠。
数漏四季花城，赏阅流年似水。
年画途经的故事，年画后面的秘密好像还很多很多，已无法言语猜破，只记得一度让人忘了茶饭忘寝废织——
的确在当时，那些并非名家之作的年画，是童年时眼睛里的亮光；那些不曾谋面绸缪红绿曲调的画师，又是多么的伟大和神奇；他们挥舞着饱蘸五彩斑斓的神来之笔，不断把时间的灵魂绘成了岁月的涓涓细流，滋润着土地上所有成长中一颗颗幼小的心灵。
童年的生活是贫穷的，住的是土坯房，茅草屋顶，吃的是粗茶淡饭，穿的是有补丁的粗布衣服，但是兄妹几个人为读年画抢话本的情景，一直历历在目记忆犹新，虽然那时生活艰难，朴实无华的手足情却难以忘怀。
真想重温一下那些童年糗事，因为那时母亲还很年轻，而且至少父亲还在！无论离家有多久多远过年的时候父亲总会带着一卷崭新的年画回家来……
往事已往，回忆的眼神无论多少次回眸，身后那扇童年陋巷的门已无从寻觅，奈岁月无情，少不更事，当思念的细流洋溢在梦的中央，只平添新愁，可恨当时只道是寻常。
年画，曾经把无趣的童年变得有趣变得色彩斑斓，铺就光阴绵浅，横陈着多少苦乐酸甜，思念也只平添了些许不舍与无奈 ；一张年画的起落一如人生的风雨无常，参不透的悲喜人寰，睡着的，或是醒着的；凭栏，依然是握不住光阴似箭。
往事随风，已是渐行渐远渐无书，斩不断，理还乱。
年画，也许仅仅是童年的扉页留白。
原来时光的手可以推翻，爱和恨，悔与痛，一念之间即是永恒的空。
挥手作别，浓郁了光阴，深情了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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