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

文/陆肖鸣

她和他拉拉扯扯了一年多，终于办好离婚手续。十多年的夫妻缘分，在办好手续那一霎，终于戛然而断，属于他们共同书写的婚姻的那本书，在签字的那一刻已经悄然合上；那些藕断丝连的情感也在那一刻，灰飞烟灭。

法院的大门口前，两人背道而驰。除了儿子的存在能证明他们是曾经的夫妻，今后连呼吸的空气也不再相同。

时间是可怕的镜子，它可以把人的一生清冷地显示，啜泣或者嬉笑，喧闹或者跳腾。

她单独一个人沿着人行道往回走，回家的路格外漫长，路过菜市，她习惯地拐进菜市，买些儿子喜欢的排骨，做酸甜排骨；斩了半边鸭，准备炒柠檬鸭；海鲜档口的海鲜看上去不错，她忍不住买了鱿鱼和花蟹。

两手提着满满的菜，路上遇到买菜的熟人，她微笑地打招呼，寒暄几句。有人问，今天休息呀？

是呢，今天休息。她若无其事地回答。

回到家，她默默地戴上围裙，厨房的菜刀，砧板，熟悉的油盐酱醋，开开关关的橱柜，才是她想说话的对象，她在这间几平方米的厨房里，为他和儿子做了无数次饭菜，父子俩爱吃的菜，爱喝的汤，他们吃饭夹菜时的每一个动作和表情，在她的心里已经刻画了无数次。春夏秋冬里轮换着做的菜式，转眼已过了十几年。

她买回家的都是儿子爱吃的菜。她在厨房里洗洗切切，客厅响起她喜欢听的《年华似水》：“如果这爱是误会，今生别的事我不想再了解，年华似水匆匆一瞥，多少岁月轻描淡写……”黄磊的男中音紧紧扣入了她的心，击碎了她的隐忍，洗菜盆有滴滴答答的水珠掉了进去，她懒得拭擦眼睛，她认真地洗菜，切配，然后开火炒菜。她要用心做一餐香喷喷的拿手菜。

儿子放学回来，桌子上已摆满了丰盛的菜肴。儿子偷偷看她的表情，轻轻地唤了声妈，她眼一热，转身进厨房去拿碗筷了。父母从争吵到离婚，儿子在一旁从不发表一言一语，儿子似乎什么都明白，又似乎什么都不懂，只是在他们准备上法院的时候，儿子对她说，他跟爸爸过，因为爸爸不约束他玩电脑。

餐桌上，依然是她说的多，儿子吃的多，儿子六年级了，身高已经175厘米，声线开始变粗，喉节若隐若现。吃完饭，儿子主动收收拾桌子，然后洗碗。她望着厨房里儿子的背影，儿子应该明白事理了，想到这她心里有一丝的安慰。

在卧室的衣柜前，她将衣物一件件地往外拿，在衣柜的最底层，她的手碰到一个布袋，她的手哆嗦了一下，慢慢地把布袋拿在手里，打开，抖出来一件过时的婚纱和西装，这是结婚当天的新娘新郎服装，他的承诺犹在耳边。她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不再细想，终于开始新的生活了，没有争吵，没有冷战，即使一个人看日出日落，也是美好的时光。

儿子忽然站在门口，不知所措地望着床上那堆衣物。唤了一声：妈——

房子判给爸爸了，你跟爸爸住，妈妈明天搬出去，以后要学着自己照顾自己……她背对儿子，艰难地说出这句话。

儿子动了动嘴皮，结果什么也没说，默默转身，不一会儿，儿子的房门被悄无声息地关上了，再没有一点声音。

等她搬走之后，他的情人就会搬进来，变成这套房子的女主人。只是，明天之后，作为儿子妈妈的她将在这个家中永远缺席了。

没有了温暖与情感的家庭，如同坍塌的城堡，满目苍夷，结束了的婚姻也可以各自重新开始，而儿子将永远被困在他们曾经的城里，无处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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