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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宁界·亲情美文】：王峰‖《长胡子大爷爷》
长胡子大爷爷
❖‖王峰
长胡子大爷爷
王峰
长胡子大爷爷已经去世三年了，今年农历四月就是他的三周年纸。
大爷爷在我记忆里的点点滴滴，历历可数。
大爷爷是个很乐观的人，很开朗，和谁都合得来，更喜欢和孙子辈的打交道，也不愿意亏谁。和他在一起的快乐我不会忘记。
早年间，我们王家还在一起过年。我一共有十二个爷爷，有三个大爷爷，长胡子大爷排房第三，他留胡子早，胡子长所以我们都叫长胡子大爷爷，就和其他两个大爷爷区分开了。我太爷辈弟兄很多，在民国九年的海原大地震中，留下了亲堂弟兄四个。他们四人，在当时特别的年代里感情深厚，相依为命，四个太爷是按排房叫的，我大太爷和我亲太爷是亲弟兄，我二太爷和我四太爷是亲弟兄，我大太爷为人耿直，能说会道，一直坚持正确的东西，他受到庄里人的爱戴，邻里有个矛盾啥的都愿意叫他评理，他就有一定的威望。我二太爷武功高强，很胆小，有个人给镇胆着，三四十人不是对手。当年，土匪横行，只要土匪来了，几个庄里的人都统一往山顶上的堡子里躲。有一次，我大太爷和二太爷跑的慢了，刚到堡门前，堡门刚关上，土匪也刚到，他们二人进不了堡子，我二太爷快哭了，我大太爷说打，面对三四十人的土匪，都拿的棍，马刀，红缨枪，他们二人没有武器，堡子里的人顺着堡墙溜下了两根五尺顺子棍。土匪看到只有二人比较轻视，我大太爷说打死两个够本，打死三个赚一个，大太爷会点武功，力量大。土匪围了半圆，我大太爷先动手，二太爷也动手了，没有几回合，就打倒了六七个土匪，其他的一看都跑了，庄里人把受伤的六七个土匪抬进堡子，有的人说杀了算了，我大太爷说都是命，给把伤治好看他去。
其他人都称赞二太爷的好身手时，二太爷只是笑了笑，我大太爷挨了两棒，腿还疼呢。
每年大年三十，都把纸接进来，所有男的都来了，上完供品，献完饭，我爷爷辈的都按年龄大小，坐到炕上。天气冷，其他都坐到地下的板櫈上，我们孙子辈的五六个，就挤到爷爷辈跟前，其实都围着我长胡子大爷爷。这时候都是美好的回忆，我几个爷爷就讲他们小时候过年的过程，讲二太爷打土匪，最爱听大爷爷讲，他连编带讲，讲的很动听，很有情节，编不上来时就干咳几声，惹得我们都笑。还讲他们那时和三保长合着唱戏，他们咋么吃榆树皮，吃臭蓬籽，咋么走到了今天.…
我和堂哥大平最喜欢欺负长胡子大爷爷，在孙子里就数我两个最大，我两个最讨厌，我经常日鬼的我的几个爷哭笑不得。记得有一次，我和堂哥把大爷爷茶叶盒里茶叶换成葵花叶还加了些旱烟叶子，第二天早上，他把“茶叶”熬好，又苦又涩，一盅喝完，喝了一口第二盅，感觉不对，把“茶叶”拿到灯盏下一看，快气疯了。喝茶人早上的一罐茶很重要，如果喝不好人乏一天。大爷爷气着睡了，天大亮，大奶奶见大爷爷，还睡着问咋回事，大爷爷说谁把我茶叶换成旱烟把我闹不行了。大奶奶说:“谁闲着没事干换唔着干啥来？”她思索了一会说“昨天发黑唔两个哈孙来着来。”大爷爷说:“你叫成儿寻乜得大汉起，看把我往医院里送来吗咋来，把这两个孙不收拾一下，我这气还没处出，前几天把他四奶奶吓没气了，今把我差点闹死了，我的妈吆，肚子疼死了。”（成儿是我大爷爷的小儿子，就是我的岁爸爸。）我大奶奶说今咋还毛着下着来，大爷爷说正好赶紧叫起。
我岁爸爸把我父亲和我大爸叫到我大爷爷跟前，我父亲和我大爸爸 问他们大爸怎么呢？我大奶奶说是我两个用旱烟闹了，肚子疼得直叫唤。我大爷爷说你赶紧起烙些馍馍我要喝茶来，我大爸爸问我大爷爷感觉咋样，大爷爷说:主要是把他气的劲大，想着把你两个叫着来，把树林里酸刺割一股子，放着地下，叫两个孙跪在上头，把膝盖壳上头的黑血给放一下，才把我的气给出了，这把我气的劲大。我大爸爸说:你们爷爷孙子的事，管都不好管。大爷爷说:你两个赶紧上炕来，半个月没有浪闲了，今毛着来啥都不能干，还有些好茶叶没有舍得喝……
最喜欢和大爷爷一起放牲口了，秋天河湾里的草长得比较丰盛，也是最宽旷的，牲口一般害不上庄稼。大部分人都把牲口赶到河里，人往高处一坐只要不离开视线，就几个人坐到一起抬杠很有意思。我大爷爷抬杠从来不会输，有一次，大爷爷和老陈我堂哥大平我们四个人一起放牲口，他两个人都喜欢唱戏，腊月里就一起学，正月里一起唱，还要到外庄里唱来，这就是社火出庄演出。大爷爷说他的戏唱得好，生丑净旦都唱过，他唱的好，老陈说他唱的好，他的《要离》唱得最好，受过教板，如果文武场面能跟上这就美着了不得了。我大爷爷说，咱庄里唱戏的四十几个人，你是抬笼床（唱的最差）的，你到大庄上唱着尿尿了一裤子，还忘了戴口条，你出台后看戏人的个笑，啊呀真好。我唱伍员你看我的马耍的好吗？你会耍马吗？喝娃还不是个好喝娃。老陈说上次你骂我的都没有算帐来，我你岁平（我小名），咱三个都引着浪娃娃着来，你说王家娃娃五行对着我陈家的五行不得对，说话跟吃哈屎的一样，老陈我告诉你，现在不是农业社里你当队长的时候了，你那时把坏事做光了，老天会报应你的，你脸跟个黑驴胯子一样还事情多很，你来试一下，我爷爷孙子就把你拌死了。
骂得老陈挑上他的拾粪担走了，大爷爷把我和我哥叫来，悄悄的说，你看大爷爷发飚了骂人赞吗？惹得我们三个都笑了。
大爷爷烧洋芋也是个把式，他先选一个合适的地放，用铲子掏一个坑，在一边挖个糟个坑连通，拾上半篮子湿牛粪倒里面。用土坷垃顺着圆坑边一块一块的往起磊，还要错开茬，磊成锥形的把上面磊严，在糟里放柴猛烧，直到把土坷垃烧的快红了，把上面的土坷垃取开个洞，把偷来的洋芋慢慢放进洞里把土坷垃打碎填平，有半个小时就熟了，人多了抢着吃香很。
烧的洋芋都是自家的，离谁家的近就偷谁家的，记得那次是离大爷爷家洋芋近，他在烧火，我和我哥两个挖他家洋芋去，告诉我两个悄悄挖不要叫你大奶奶看见，挖蔓雄的，洋芋大，快去快回还要看驴来。
正挖着，大奶奶气喘嘘嘘的跑来:谁叫你挖我家洋芋来？我两个同时说，我大爷爷说，就叫你不要看见，看见他晚上吃不上饭，还要给你下话哩。大奶奶骂到:你大爷爷老不死的个大娃娃头...我两个抬着洋芋跑了。
记着又一次，植树造林开始了，县级的林业干部，都下乡督促方格林的挖打质量。我大爷爷家的林地和我家的正好连在一起，我大爷爷挖着干着来，可能是年龄大了，土又干打的不瓷实，看上去也不光。过来了两三个三四十岁的干部，两脚把打成的踏平了，还骂着说:“老家伙，你把这往瓷实里背能行吗，看你的胡子一拃长这是人干的活吗？”我大爷爷眼睛气的瞪的很大，胡子两翘说:“我一看你这些不吃人饭的干部，我给我儿子说，你大妈几辈人都是农民，吃土的人，你是吃皇粮的人，谁都能亏，不能亏百姓，我看到我儿子和你们的这种态度工作，我立马就碰死了，大人辛辛苦苦供给出来，国家又培养了几年，成了这样一个贱官，让大人难受。”一个改变了态度说:“老叔你给我们上了一课，你儿子叫啥名字，来抽根烟”，边说边递了一根烟。“我吃你的烟脏了我的嘴了”，大爷爷接着说:“我们几辈人都不亏人，对人不使瞎心，我儿子是王成肯定不是你们这种态度。”“噢，还是我的同学，现在是我们领导的领导。”说 着就从背包里掏出两盒软中毕，给我大爷爷，我大爷爷说，活人就和戏里的正直人一样，要光明磊落，我不要，好烟吃上嘴臭，我喜欢吃旱烟，这样干净还过瘾。那几个人走了，我大爷爷把我叫过去，给我说:你看我刹干部的威风，刹的美吗？他们的态度也好多了。
和大爷爷在一起的日子是快乐的，是让人留恋的。我忘不了他在戏台上唱戏的模样:《孝廉卷》上把自己肉割了，给婆婆吃的媳妇；《太湖城》上智勇双全的孙武子；《忠报国》上秉性忠烈的徐严昭，《金沙滩》的杨业……都给我留下了很美好的回味。
去年我回了一趟老家，唱的基本上还是原来的戏，演戏的人换了几茬，看戏的人我记忆里的老的看不到了，小的又不认识，我大爷爷唱的身子只有在我记忆里，深得不好找到。
2017.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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