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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宁界·清明特刊】：（宁夏）刘芳宁‖《悠悠堡玉情》
悠悠堡玉情
（宁夏）刘芳宁
事隔多年，当一切归于平静，回忆便不再痛彻心扉！虽然泪流，却也幸福甜蜜！跪在外婆的坟前，一土之隔，却是生与死! 离得这么近，却再也无法触及。我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念着：“外婆，您的孩子来看您了！”
这个叫堡玉的地方，梦里梦外我曾无数次来过，因为这里有我的外婆，我的童年。
门前的樱桃熟了，外婆总是要挑枝头上最大最红的给我，其实我喜欢的是白色大个儿的，略略带软，酸中带甜。曾经那么熟悉的味道啊，叫我好生怀念！庄院周围还栽了许多杏树，杏子熟了，我的活儿也来了。天刚蒙蒙亮，外婆便要上山干活，她就轻轻地按着我的脑门摇醒我，一番叮嘱。炕头的小木盘里放着一块烙饼，还有五六颗带着露水的杏子，这便是我的早餐。院子里两筐熟透的杏子旁边摆好了几块外婆亲手编制的草盖子，这个早晨我要把这杏子捏开来晒在草盖上。直到下午那些大树的影子遮住了阳光，我就把这些草盖再一块一块挪到阳光能晒得到的地方。外婆的杏树很多，杏子也很多，吃不完就糟践了，把它晒成杏干捎给在外地工作的舅舅，捎去给女儿外孙，或者送给邻里亲戚。那些成堆成堆的杏核留下来等人买走。每次出门，外婆都要把我锁在家里，并告诉我心慌的时候可以爬上窑顶看看外面的世界。每天完成外婆交给我的任务，我就爬上厨窑旮旯那边的土台子，顺着两堵墙角间的几个脚踩窝爬到窑顶去，在这个制高点上我可以看到在山间劳动的外婆。无论是在庄院后面的山坡上还是村前的坑地里，某个时刻，我都会看到外婆直起身子朝庄院这边张望，她一定记挂着家里的毛孩子，也只有这个时候我才最心安。虽说这院子我和外婆住过好长时间，但一个人呆着的时候总觉得不够踏实，尤其是那个厨窑，又深又暗，每次要去喝水，我都是冲进去逃出来，生怕脚步迈得慢一点就会被什么东西逮着脚后跟似的心里很是惶恐。厨窑旁边的小柴窑比较浅，顶上破了个洞，里面很亮堂，但我还是怕，每次外婆让我拿点柴禾，我就站在门外，用长棍子扒拉一些柴来，也许我是怕那条故事里的响尾蛇。外婆不在的时候我很担心，但不知道为什么我从来没跟外婆提过这事儿。村子里有几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孩子，但我们从来没在一起玩过，或许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外婆带我到村口的小河边挑过水。小河边有一口比较特别的井，圆形的井口离地面很高，像一口灰白色的大缸。（现在想来那灰白色的大缸只不过是一根立在泉眼上的水泥涵管。）井深也不过一扁担，每次看着外婆用扁担钩子挂住水桶放井里打水，我老是担心不上扣的钩子丢了水桶，可每次水桶都能安然无恙地回来，那时候我觉得外婆很是了不起……
那年外婆的三年纸，我随舅舅、母亲来到外婆家门前。依旧的小樱桃，依旧的大杏树，只是比记忆中的更显苍老。大门紧锁着，院墙斑斑驳驳，透过门缝，看见院积雪掩埋的枯草，这院子再也没有人住了。
小时候只知道随外婆一起生活过，知道外婆最疼我，每次进门她总给我意外的惊喜。长大了，才知道外婆为什么总是一个人。外公在我母亲9岁时撒手人寰，也不知道外婆一个人付出了怎样的艰辛才将四个孩子拉扯成人？！所幸舅舅努力有了属于自己的事业，外婆也就随舅舅去过外地。父母的心在儿女上，在城里生活的外婆永远放不下在农村种地的女儿们。她便省吃俭用，甚至背着舅舅去捡破烂，和舅舅一起帮凑着其他的几个穷难的家庭。一个在田地里劳作了一辈子的老人总是惦念着自己的几亩田地，愣是嚷嚷着让几个女儿去她的土地上耕做，说莫要荒着。说也奇怪，尽管距离遥远，母亲和两个姨姨隔山架岭地跑着经营的几亩田地竟然年年好收成！每每听说庄家长势喜人，外婆便兴奋不已地嚷着要回农村，她说她得回去，老家才是她的根！
落叶归根，外婆在她90高龄的时候，终于回到了自己念念不忘的家，再也没有离开。病情严重的一段时间，我陪过她老人家几个晚上。外婆被病情折磨得几乎整夜整夜不能安睡，坐不到十来分钟，躺也不过十来分钟，起起落落都得有人扶着。尽管如此，她还对我说：“我的娃儿，你赶紧睡会儿，我觉得不舒服了就喊你。”外婆去世前，要求把她葬在庄院上面的一块田地里，说只要她稍一抬头就能看见自己的院子，自己的杏树，自己的几亩田地。如今她老人家如愿以偿，从此相守成亘古！
“清明时节雨纷纷”，那是思念的泪滴，一点一滴，点点滴滴，滴落在外婆的坟头，滴落在我和外婆曾经生活过的这片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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