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着牛年的尾巴走一圈卧牛城

郭宏旺

向晚意正适，绕城转个圈。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我把人家好东西改歪了。

特别的岁尾，特别的春节前奏，一如既往的忙。正儿八经的上班已经很忙，业余爱好的东西也在忙，老婆孩子柴米油盐衣食住行更得忙。许多年，我一直在说忙，一直在穷忙。又忙碌却又没有富，逐渐就成了一个笑话，毕竟钱真的是个好东西，无论至亲或是疏远。笑话过后也没得其他选择，只能继续接着穷忙，不论什么结果，忙终究还得忙，即使忙不出什么硕果，至少给自己一个不留遗憾的台阶下。

大腊月，忙过了小年儿后，似乎有那么一点点闲下来的迹象。老亲旧戚狐朋狗友学生徒弟七事八迹，一波又一波，揪撅得你快要散了架，眼下最要紧的是赶紧松一口气。

孩子假期回来，似乎也在忙着，不过也会不失时机地帮我一些忙。年货得备一些吧，屋子得打扫一下吧，过年嘛，玻璃总得擦擦吧，这些，孩子都默默地做了。后半晌，我说孩子，你已经多年没有在咱这老卧牛城圐圙走走看看了吧？后晌得空，要不咱父子两出去遛一遛？孩子先有点意外，一怔，而后不无感慨地说：的确多年没有在城外转一转了，上一次还是十几岁时您用两轮摩托驮着我转悠呢，正好咱踩着牛年的尾巴转转卧牛老城。

大杨树还是那些大杨树，土台墩还是那些个土墩子，天空还是那片天空，楼房多了可并不显得多繁华。道路有的焕然一新，有的地段依然坎坷不平，几处的减速带都被压进了路面，成了凹槽，有一处十分壮观的叫楞严寺的寺院应该是半新不旧，却好像还是属于很新。孩子说：老爹，除了北边座新建的银白色钢索斜拉桥，挺漂亮，很有现代气息外，这老城外沿途的情状好像与十多年前没有什么大不同，家乡似乎又老了很多。嗯......正如我又长大了很多，正如老爹，你也又老了很多。

南街还是那一条看坟纸扎、白事一条龙特色的狭窄的短街。白灰色的筒瓦，低矮的木门窗，只是续出来某一节的门脸儿，门脸儿上托着方方正正的现代式样的门店广告牌。

南街还有卖抿八股？我说：卖。还多了两家呢。

卤煮的羊蹄子那家，还在？我说：当然在。连店主都没变。

还有论一杯一杯卖的散装酒？我说：还有，还有，酒质更好了。

您是不还常来，啃两蹄蹄，喝一口？我说：不常来的，不常来的，太远了，也没多少空儿能过来。

那，今儿个路过了，咱再进去吃一回？我吃抿的，您儿还是大八股子？再倒上一杯？我赶紧说：那敢情好，那敢情好呀。

小磨擦子店里，已经不再烧黑乎乎的煤炉子，墙壁上煤改电的暖气片烫手，屋里很是暖乎。孩子坐对面，一杯热水，我一杯高粱白烧酒，一碟子海带粉条油辣子拌山药菜，两碗磨擦子。我说的不多，孩子缓缓地，断断续续地问了我好多，杂七杂八的好多。我忽然意识到，父子这样对坐拉话的情形已经缺失了好多年，好多年了......孩子还在慢悠悠地问，这让我想起了许多。我一下子觉得，有些东西心底积聚得太久，突然很想对着他说出来......

回望多年，百事纷杂。自己在一地鸡毛中左冲右突，有奋斗后的收获喜悦，也有不少无奈的遗憾。慢慢发现，忍痛一味地沉默容忍，招来的不一定理解而是更加无底线的藐视抟捏。一味地埋头拉车所谓的辛苦，并不一定遭遇你想像的回应，也许还会吃力不讨好。 不过好人终归还是多，所以看到了，也感受了不少的正直善良，以及他们一直的关怀帮助，他们看似风轻云淡却时时刻刻在引领你的前行。当然也不可避免地见证了尘世中的一些顽劣：极其低级的愚昧八卦，缺乏依托的自大执迷和言行不一，随意任性的甩锅，甚至还有人性丧失的嗜血无情。

那些善良，务必铭记于心，不忘努力去回报。那些不善，终于撑开你的眼眶，也成就了自己过于迟钝的成长。较高层次的朋友，会使你温暖如春却并不在意你的感谢和仰望，层次勉强的人呐，不停拿捏践踏着别人的想象和前景，却还想扮演救世主的角色，又连一根火柴棍儿的点亮也会辗转纠结。芸芸众生，世间万象，一生又挺长，各种交集也就太正常。各种好与不好都将陪伴你所有的将来与过往。平庸很无奈，而尽心尽力则完全做得到。古人也说：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

常说要永保一颗青春的心，有道理。实际上心态的疲惫一定会加重身体的疲惫，所以少年之心很关键。似乎还算是青年，不过毕竟容颜与精力已开始衰败，是不争的事实。看着身边逐渐倔起的一茬又一茬青春勃发，看着又一代崭新的生命落地就位，唯有淡定而从容。镇定地送别，优雅地迎接，一代代的人们如此般不断繁衍轮回。

走出店外，陡生寒意，漫步破败的街头，行人无几，只有路旁的垃圾桶升腾起几丝莫名的温暖，却有些酸馊刺鼻。仰望夜空森森，星星寥落，头顶上忽有几只晚归的雀鸟掠过，留下一串振翅的声响单调清冷…… 

孩子说，老汉儿今儿个乏了哇，又喝点儿，腿脚更懒了哇？前面不远到鼓楼，咱就可以打到车。

 

作者 郭宏旺

文学爱好者

出版散文集《梦回十里河》

民俗饮食散文集《左云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