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父亲的“没落” 和“落寞” 文/郭宏旺
转动钥匙的声音格外清脆，打开门进入。没有人在，只有我是刚进来的。站在客厅中央，左右看了看觉得啥也不想吃，虽然已是饭点儿。自觉地走到小卧那台旧的台式电脑前，坐下摁了开机按钮。电脑桌上，手机WIFI已经自动连接，这时候熟悉的、已经持续好久的没落感又一次包围了我，也许也是落寞感。
有没落，就应该有辉煌和巅峰，我不大自信自己有巅峰，好像没有，可是有人总说我有一些的，打死我也不敢认同。
90 年代，我在曾经辉煌的左云县鹊儿山矿工作过。住南汽路一套楼房，现在那一片叫新开里，我们住第四层，那楼房的厨房是有烧炭灶台的那种。屋子干干净净，装饰当时已经算很讲究了，我的小家伙们住着、玩着挺惬意的，我和妻子有时候也觉得有点小满意。
炭是矿居委会拉到楼下的，也有我们去矿上用自行车驮的。烧炭就得有硬柴和软柴，我抽空要到矿上木料堆剥桦木皮，画皮易燃可做生火之用，我小舅子常给我弄一些小木头墩子，劈开就是硬柴，很牛气。不过这些东西有时候也断顿儿，我会拿上一水泥袋子，去楼房南边的杨树林子里拾一些枯树枝。有一次，卷上袋子走的时候，大女儿扑楞着两只羊角辫抬头问我，“爸爸，你一个人敢去哪里吗？我和你一起去你就不怕了。”我想，女儿和我去再好不过了呀。
树林里弥漫着浓浓硫磺臭味，这味道来自燕子山矿堆放日久而自燃的煤矸石，和对面镇上开的焦化厂。地面上铺满一层黑黑的煤面儿，偶然可见几只麻雀或喜鹊俯卧在那里的尸体。那些可怜的鸟，是被二氧化硫气体熏晕倒下的，其实许多个晚上，我们也被这气体熏得恶心头晕不能入睡。鸟的羽毛被逆来的风吹起，露出了早已枯朽的、被蚂蚁掏空的肚皮。女儿忙活着找树枝，一边叽里巴拉地问我：“爸爸，你怕了哇，我就说要和你一起来嘛，不然你真的会害怕的。”说了好几次后，我琢磨出来味道了，依照女儿的性格，她可能来过这里不知多少次了，也不知让这里吓怕了她多少次。小小女儿，爸爸好像应该为你骄傲，在回家训你之前！爸爸必须感激受了你一次保护呢。
几年后，我来到了左云二中任教。不久在一所小学附近购下了一处小院子，起初很破烂，但经不住不怕受苦的妻子，和我一番折腾整理，很快这小院便生机勃勃，是我们的小世界，也是孩子们的乐园。种花种草、养狗养猫、黄瓜柿子、玉米豆角、地瓜红薯、乘凉烧烤，好不滋润！
大女儿上初中、高中都是在左云二中，离家也不远，我还斗胆给女儿上了一年的英语课，于是有意无意我也成了女儿心中一点点的骄傲吧，我觉得可能是这样。大概是2006年左右吧，某个礼拜天，我一辆摩托车带着三个猴孩子一路颠簸一路风，到摩天岭上去摘山丹花，又转至八台子大单巴楼下，拾起一把把五色的石子，爬在箭楼下面睁大眼睛想找一粒生锈的箭镞。找到找不到没关系，孩子们疯的像被关押了很久又放开似的，喊着、笑着、闹着，我抽一支烟看他们不停地疯狂，他们笑的眼睛流泪，肚子疼，那时刻，我是有多骄傲。
很快，我又来到高级中学任教。大女儿已经大一，两个小的还在左云二中读初中，我不在二中工作了，但是我多年相处的好弟兄、好姐妹们把两个家伙教导的服服帖帖，一路努力一路奋斗后，他们也顺利来到高级中学读高中。我们也搬进了学校对面的新居，上学上班极其方便。三年我便陪伴着他们继续拼搏，虽然我不是虎爸，也不咋太负责任，可他俩有时也说，楼道里看见爸爸的身影有一点点的骄傲，别的同学老说羡慕我们的很，我们也觉得有这回事。我说那就好啊，如果你们不骄傲，说明爸爸一定混的很惨了。
终于，我的目送中，他们都还算基本顺利上了大学，我忽然觉得没事干了，无聊中便学会了电脑上打台球，我以前也喜欢在街上打台球的。我和几个以前的同事，在网上一边打球，一边通过微信赌一把输赢，谁输就发对方红包，玩的热火朝天。妻子当然很恼这事，暑假的一个傍晚，儿子低声告诉他妈妈，“如果他再玩到深夜不休息，您就用剪刀铰他一节食指看看，他就不能点鼠标了。”天呐，这是亲儿子吗？我也觉得自己堕落到极点了，食指绝对不能给铰了，自此台球游戏，永别！
本人有时贪杯，儿子给收拾好，一把籀到床上迷离迷糊睡着了。妻子看着儿子把她那没用的老汉搁在床上，还在坏笑着，咋好像还有点骄傲呢，不说了，有人管就行啦。爱吸几口烟，二女儿威胁说，再吸就不再认你这个爸爸。我只得口头答应下来，毫无疑问，我在一天天没落。
一天天地许多不统一都出现了。看电视观点不统一，湖南卫视那些人物，我咋看也是些半壳子，我说能不能再寡一些？回应是：去、去、去，少卖寡。我问，鹿晗是谁？《白鹿原》里面的人物吗？咋没听说过？立刻激怒了年轻人，孩子们给那些人哇哇喝着彩，还冲着我劈头盖脸的唾沫星子，六只手把我推进了卧室，告诉我，“好好这儿呆着啊。”过几天，我忍不住还说，“那些男演员咋还涂嘴唇、画眼线，脸光的腻子打出来了？”，反对声一呼而起，“看不惯就别看，老土，赶快睡你的觉去。”好吧，今儿就听你们一次。
作息时间也不统一。该睡时不睡，该起床时不起；该吃饭时不吃，不到吃饭时候，饿狼一样到处找吃的。我起早不对，迟起我做不到，睡着不起比不睡还难受。我睡着的时候，说不定几点钟，一阵突起的爆笑声把我惊醒，我眼睛瞪得像铃铛，再也不能睡着。他们开学走了我孤单，他们在的时闹翻天，我是得罪了哪路神仙呀，我的祖宗们。是你们嗨过了，还是老爸我没落了？
上街时，孩子们有时会和我要一点零花钱，不过这种时候不太多，除非他们的支付宝里弹尽粮绝。我给他们100块，他们站在地上直愣愣看我发呆，“老爸，好老爸，行行好吧，100块够干个啥的呀？”可是我觉得，你老爸熬干上两天也不一定能挣下这100块呢，还嫌少，可是马上再排出一张100元，他们才惺惺地磨蹭离开。
百无聊赖的日子，有一天翻开了我高中、大学时的留言册。看的我打了一冷战，我忽然看见了我那个年久几乎荒废的梦想。我的梦想呢？那个距今30多年的梦想呢？，这不正是逐梦的好时候吗？我这人说干就干，一口气划拉出50多篇十里河、瓦窑村、黄村、左云一中、雁北师专的文字，紧接着我那6年的同窗三宝，风风火火撺掇着给我弄下一个云中文艺这个该死的公众平台，累的我半死；文联那个热心的主席左说右劝，薅着我脖子，硬生生要给把书出版了，掏良心说，也不能老说人家朋友们，谁让咱就喜欢文字这一口儿呢？说好了好好请人家们一顿，迟迟不兑现，你可真的够意思。微信群里，一发信息就是一连串，没当过兵，咋还学会K47连发了呢？泛滥成灾，弄的朋友们看吧看不过来，拉你入黑名单吧，又觉得不够朋友，你是要没落到个啥境地呢！孩子们早就把你朋友圈屏蔽了，你咋还不知道呢，他们说：“爸爸，您的文章能不能不这么接地气?俺们真的受不了。”小崽子们，你爸就从瓦窑那冒土气的地方来，不接地气能接个啥？
上完班回家来，七口连声说累得不行了。可喂完脑袋，马上就半夜不睡觉，滴滴答答敲键盘。你不睡，倒是别人要睡觉的呀，咋还不管别人了呢?饭熟了叫两次不吃，有人大吼一声：“你吃那电脑疙蛋呀，是不？”于是赶快飞奔出来，这是不是有点贱？时不时呲呀咧嘴说，腰疼脖子疼，哪儿都疼，还求人家给拔个罐儿，贴上好几个膏药贴，那膏药还是人家专门给买的呢。再不能说下去了，豆馅儿全漏啦，你还嫌自个儿没落的不够啊。
女儿出聘时，靠嘴吃饭的我，站在台上致答谢词，大脑忽然短路，第一句就卡壳5秒钟，真让人意外。几天后，亲家上我家来，聊天中问道：“宏旺，你那天是不哭了？”我心里就像塞了个千斤顶难受，心想：我这亲家站着说话不腰疼，敢情你那里鞭炮旺火，添人进口，我这儿骨肉分离着呢。不想说这个了。
一年一年的光阴流逝，看着是一圈圈的轮回循环，其实是一步步在减少，或者说一步步没落的。驻足回首望，只剩下：一妻、一桌、一书、一平台而已。那我到底是就这么没落下去呢？还是就这么没落下去呢？我也没个真主意了。要不脚踩西瓜皮，先出溜到哪儿算哪儿吧。不早了，还是赶快睡觉，明儿早起还要摆文字方块呢！
2018.8.31晚22:59
一派胡言，许多调侃、夸张成分在里面。大伙儿见笑，勿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