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的痕迹中淡了许多本该深刻的事。
左为我的小学启蒙老师 王世祥老师
我记忆中左云城的商店门市(一)
新华书店
郭宏旺
我是不太懂历史的，但常常读到左云历史学者刘志尧先生和高海泉先生和其他几位老师撰写的，关于左云文化古迹、遗址的考证文章，很钦佩他们的文章和个人学养。我从文中了解到不少关于家乡历史、传统文化、风俗习惯的内容，收获颇多。关于左云城再早些年的事儿我也没有啥记忆，这里我只想写一写左云城里80年代初的商店和门市，我想以回忆的方式记录下这些，权做一种对过往的珍藏。
我家在农村，距离县城十几里地。我岁数很小的时候，极少有机会能进一趟左云城，对左云城里的门市店铺几乎一无所知。
我第一次认识城里的商店大约是在1979年的样子，我大概11岁的时候。村里生产队用30型拖拉机往城里送公粮，爹也去，爹是村里的会计，我想坐一坐大拖拉机，另外还有个心愿是去城里买一本关于作文的书。爹便很开心了，同意把我带上。对于小孩子，能坐上拖拉机简直是心花怒发，一路上拖拉机突突突的声音悦耳动听，拖拉机不断冒出的灰兰色烟圈儿，烟的味儿我也爱闻，尽管那味道稍微不如去村里送信、送报纸的“电毛驴”的汽油味好闻一点。估摸半个小时左右后，就到了城外。拖拉机开到城北边，前面是一个破旧的城门洞，大概位置就是在今天的工商银行和北街小学之间的地段吧。蓝灰色的砖砌成一个拱形门洞，没什么生机，坐在拖拉机大厢斗上，洞顶似乎离我只有几尺高，有些砖块已经破损脱落，露出白碴碴的石灰浆皮。拖拉机通过门洞时，车轮下溅起泥浆，发出怪怪的声音。门洞里也发出极特别而有趣的哒哒哒回音声，由轻到重，又马上减轻，拖拉机已经驶出了门洞向南面方向开去。爹说：一会儿就到粮食局的粮站，粮站就在鼓楼的下面。我不知道鼓楼是啥，也不知道它啥样子、在哪儿。还有一件事我搞不懂，为什么要交公粮，那都是村里人们自己生辛勤劳作生产的粮食呀。既然人们老缺吃的粮食，却为什么非要把粮食上交到城里？爹含糊地应答了我一声，爹好像是说国家建设，防备打仗之类的话。
车停在了粮食局粮站门口，大人们去办交粮卖粮的事情。爹告诉我：对面就是新华书店，你去那里就能买你喜欢的作文书，去看看吧。那竟然是我认识的左云城的第一个商店，是新华书店。
当时的新华书店门前有十来级水泥台阶，台阶走上去感觉很舒服，还有一点点庄严的感觉。店门是极厚极宽的方木框，中间镶了厚的大玻璃，门把手也粗得夸张，左右各一根一尺半长的不绣钢管子，两头是黑色金属圆球套在管子两头儿。手握把手推门时，管子上似乎有啥湿湿的东西，应该是无数只手握过后，留下的汗渍与灰尘一起附着在上边了。我赶紧把手从把手上撤离，直接推门框闪身进入，门轴发出叽叽啾啾的声音，那声音挺刺耳，感觉是有几支生锈的弹簧被痛苦地拉展而又迅速弹了回去。然后门框还在不停地前后忽摆，痛苦的呻吟声还在继续。我不能再管它，径直朝店里头走过去。
那时的书店不像现在，周围全是竖立的木书架。新华书店里靠墙的是一长排米色木书架，绝对是木头料做的，极结实，上边摆放着各类图书，主要有词典、名著、历史典籍。不过立架前还有一长排低矮的栏柜，也是木头的，上方和前侧都嵌了特别厚的玻璃板，玻璃有些地方磨损得有些模糊，或者是有几条细细划痕。栏柜里放的大多是学生参考书。因为有玻璃隔着所以只能看不能动手拿，这一点与现在的书店的摆设和经营方式差异最大。售书员就在立架与柜台之间的狭长空间里走来走去。我的头顶和栏柜几乎一般高，只能沿着一长溜柜台透过前侧的玻璃慢慢观瞧，我的目标是明确的，很快便找到了我想要的书，一册《作文通讯》。售书的是个极年轻极标致的后生，长着细长而好看的眼睛，挺文气。我心里练了好几次要说的话，终于懦懦地喊了一声：我想买这本书。年轻人听见了，从南边一段栏柜走过来。
“你要哪个书？”
“作文通讯。”
“哦，喜欢看书？这书是挺好。”
“我喜欢书，也喜欢写作文。”
“哎呀，那就更好，就更好了。”
书递了过来，薄薄的一册，带着墨香，书册也散发出淡淡的纸香味。我不用细看内容，因为是好的作文我就全都喜欢，我只需要看一下定价便可以了。书背上标价0.13元，太好了，我裤兜里爹给装了2毛钱，足够。赶紧跟着年轻人去开好票，交了钱，找出7分钱零头装好。年轻人还给书盖一个红红的戳儿，图样是一册展开的书卷，中间一共6个字，上边2个字左云，下边4个字，新华书店。
心愿实现，我走出了书店，爬上拖拉机的大厢子，靠着一个鼓鼓的大麻袋，我便迫不及待翻读起来。作文确实写得好，我沉浸在作文的情节中，忘了其它一切。
直到已过了中午好久，爹回来了，带了一块三角形的饼子，我听人们说过，这东西叫斜尖子，我的午饭。斜尖子很大挺香而且那是我第一次吃斜尖子，爹说6分钱买到的。爹说他们已经吃过了，我便真的相信他们是吃过饭了……
再次启动拖拉机，我们又去了城南面很远的一个公社，好像叫马道头。大人们又忙活了大半个下午。到返程时，天色已黑。头顶上方一片空旷、繁星满天，我躺在麻袋一角儿，盖着爹的布褂子早已昏昏入睡了。梦见又回到书店。
作者 郭宏旺
左云县北十里村人
中学教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