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妈看电视
郭宏旺
我老家是晋北的一个小村庄。
上个世纪80年代,家里买回一台14英寸黑白电视机,也是家里的第一台电视机。通过县电视台的中转信号能收到山西台、中央一台和本县电视台共三个台的节目。有了电视机就得安装天线,室外天线是一根很高的木杆,插在地面上一个圆筒里。杆子头上是用铝丝编制成椭圆形的网,左右再挂上两个健力宝易拉罐。因为天线质量的确不好,信号也就有点差,许多时候屏幕上雪花一片,只能听到说话声。刮过大风后,天线就会变方向,图像没有了。我和弟弟便抱住木杆底部转动,调整天线的角度。
后来姐姐们出嫁了,我和弟弟外出读书直到工作,家里只留下了爹妈两位老人。这时候家里又买了一台牡丹牌彩色电视机,除了夏秋干农活,整个冬天或者阴雨天,那台电视机就成了爹妈唯一的陪伴。爹爱看戏曲,尤其晋剧;妈看啥都行,就是不要音量太高。
天线还是那副旧天线,时不时电视机就没了图像,爹妈不会摆弄,只能求邻居帮忙,或者给我和弟弟捎话,回来把天线弄好。时间久了总觉得不太妥,弟弟就从城里买了一副人们叫做“牛栏架”的天线。可是仅过几个月,信号情况又回到过去。好在当时又出了一种更高级的设备,人们叫它“锅”。我和弟弟又买回一个网状的电视信号接收“锅”,安装在院里窗台前。也有人把“锅”安在房顶上。我们不能这样,因为万一信号不好,爹和妈是没办法爬上房顶的。
“锅”安在一口大瓮的盖子上,但是时常被破坏。我家养了头驴,驴常常无聊地啃一口那个金属玩意,或者用大脑袋上去蹭几下。爹很生气,就用鞭子抽打驴,还有很粗口的骂声。
我在县城里教书,离村近,就时常回去帮爹妈做一些零碎的事情,当然也常常回去给爹妈调整“锅”的角度。慢慢地我发现,每次当我摆弄那个“锅”时,妈仔细端详着我,开始脸上似乎有一丝丝歉疚,可能觉得这么麻烦她的儿子挺心疼的,而后,妈很快转变成为开心的微笑,一个劲儿地瞅着我。爹一边看我忙乎,一边还在愤愤地嘟囔着:“个灰毛驴,净害人哩!”
调整天线锅,成了我回家的一个理由,更是爹妈心中的一个期盼。
2014年夏天的一个傍晚,妈给我打电话,听起来极为高兴的样子。“宏子,今儿乡里头来人了,给咱们家电视安了一个小锅,安在正房木柱子上了,还不收钱,这下可安顿妥当了。”电话里还传来爹闷声闷气的声音:“那叫锅?啥也不懂,那叫卫星电视接收器。”我能想象得到爹妈看电视的高兴劲儿。
常回村看看,看看爹妈,看看老院子,看看木杆上的“锅”,我有许多许多想说的话……
作者 郭宏旺
左云县高级中学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