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人朴食之八 吃玉米面

俗人说吃

平民老百姓，柴米油盐酱醋茶，就是平淡而真实的生活。老百姓的吃，与高档无关，与虚荣和面子无关，与高脂高营养无关，但多半是健康的，也是别具一格、风味独特的。

八 、  吃玉米面

      文/郭宏旺

       有一点我自以为是比较幸运的。

       我上小学和初中的时候，都没有在学校住宿，所以没有吃过文友们常说道的，极其难吃的学校食堂饭食，尤其是玉米面窝头。当我1984年去县城的左云一中上高中住宿时，已经基本上不吃玉米面窝头了，吃米饭、面条子、白面馒头和大包子。

      小学和初中共八年时间，没吃过学校的玉米面窝头，但在自己家里是肯定要吃的。不过毕竟母亲亲手做出来的玉米面窝头会好吃得多。

       玉米面，村里人们更常叫它玉茭子面，当然就是玉米颗粒粉碎磨成的面粉。有一件事印象深刻，家里有时会有一些莜面或者别的什么面粉，父亲总要设法弄到矿务局的某个矿上，和吃供应粮的工人们兑换成数量更多的玉米面，因为家里兄弟姐妹们多，粮食太少。某一次的玉米面很细腻，某一次的会极粗糙，甚至能看到面粉中有微红色的棱角颗粒，母亲只能用罗子细罗一回。罗出的粗颗粒也不舍丢弃，再到石碾子上碾碎。

       晌午铜铃铃，黑将（晚上）红绳绳。一个指玉米面钵儿，金黄色的像个大铃铛，另一个是指高粱面饸饹。铜铃铃是食道里难下咽，红绳绳是吃完下边儿出不来。

       玉米面可以有不同吃法，除铜铃铃外，也可以提前发酵，上蒸笼做成一大的玉米面糕饼，再用缝衣线勒成十几个方块，口感虚也糯，晚上用铁丝炙床子在火上烘烤一下，就着莜面糊糊，更好吃一些。现在的人们把这个叫“发糕”，材料已经不是纯粹的玉米面了，加了小米面等，当然更好吃了，名字听起来也好听。还有一种吃法，锅中座温水，加热加面搅拌做成玉米面拿糕，蘸热菜汤吃也挺好。现在的多数粗粮馆也做这个东西，是因为人们吃腻了精面精肉后，想换个清淡的口味儿。这三样做法我的母亲都得心应手，尤其是“发糕”做得最好，我们吃得也没有像人们所说的那么难吃。

于是我老想起一个朋友讲的故事。

       朋友当年在左云四中上初中，四中当年是家乡重点中学中的重点。学生们嫌学校的玉米面钵儿、勺子头窝窝疙瘩大难吃，男生们把窝头一个一个按顺序摆在宿舍屋顶的椽子头上方，形成一道风景，对校总务处以示抗议。结果他们好像被处分了，虽然并不是很惨。朋友说这个的时候，我心中暗想：玉米面窝头，它也没那么难吃呀？母亲做的就不难吃嘛！而且你们读的是位于云西村的左云四中，如果按今天来看，那至少也相当于读大同一中这样的重点中学了，太牛鼻子了。有这么好的学校可读，窝头不好吃一点也应该对付对付过去吧，不要太挑了吧。朋友笑笑：你到底是没吃过呀！朋友这样说，我也再无言以对。

       玉米面细就窝头细腻，面粗窝头也粗糙，玉米面窝头有一个最大的缺陷，吃完容易返酸，人们常叫“扎心”，胃不好的人难受的更厉害。

       偶尔有几回，家里的晚饭就是一锅煮玉米 ，但不是煮玉米棒子，是煮玉米粒儿。一大碗玉茭子舀锅里，加好多水再加一点碱面在里边，煮出来的玉茭子倒是比窝头还好吃。但太费粮食了。

      东北人好像吃一种“贴饼子”，熬肉炖菜的大铁锅边儿上，贴一圈儿玉米面杂面饼子，据说一个油一个淡是很好的搭配，但我只听说过没吃过。

       玉米面伴随了我们这一代人的童年少年，这样的话，是玉米面把我们一代人养大的，不论窝头、拿糕、饼子还是玉米面糊糊。我们的成长大多半儿是玉米面的功劳，我们不会忘记玉米面，更会珍惜珍藏关于玉米面的那么经历，毕竟我们和玉米面是我中有它，它中有我不可分开了。同一时代过来的人谁能说不是呢？

       在县城里读高中，每周六中午会吃大肉包子。包子有多大？有过去的那种蓝边儿粗白瓷饭碗那么大。饭量一般的孩子一个足够了，女生通常吃不了一大个。包子的馅儿是猪肉蒜苔剁碎而成的，蒸出来时肉香蒜苗香弥漫在食堂大厅的滚滚气浪中，有这样的包子吃，那一天最开心。至今，凡是八十年代之后左中毕业的校友们，都能回忆起母校那永生难忘的大肉包子。

       大肉包子肯定会留在记忆中，玉米面窝头也会一辈子铭记。这是人之常情，快乐和艰难都应该在我们的记忆中封存，永远留痕，以便让我们时时能够反刍回味并反思。忘记过去，忘记历史便会失去自我反省反思的机会，那样，我们就容易在新的旅途中受阻或摔跤。无论是一个人，一个家族，一个民族，乃至人类。

2020.2.18

作者  郭宏旺

左云县高级中学校教师

山西省作协会员

作品集《梦回十里河》

偏关老牛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