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李景||​雅砻三札

雅砻三札

文/李景

 

西藏山南有着“藏民族之宗、藏文化之源”的美誉，得天独厚的自然人文景观令人神往，其“三个第一”更是吸引着无数游客。

西藏第一块田

大约1.2万年前，当时的人类学会了使用带尖或者带刃的石器在松软的土地上进行耕种，于是形成了人类历史上的早期文明。这种文明是祖先留给后世的一种农耕文化，如今的我们随着科技发展，已经很难找到这样的印迹。

我们知道，藏族是游牧民族，在西藏山南，却有一块先祖耕种的“第一田”，这块农田的意义不言而喻，它是先祖创造文明历史的艰辛历程，更是一种象征，象征着藏民族的勤劳勇敢。

西藏的农耕文化始于何时？他们最早种植的经济作物是青稞吗？带着这样的疑问，我踏上了海拔3600多米的藏南地区。据说，西藏的第一块农田就在第一座宫殿雍布拉康脚下的一处开阔地带，站在扎西次日山上，便可望见一片沃野。一块块绿油油的青稞和金黄色的油菜像一张张绒毯装扮着大地，它们记录着逝去岁月的印记，它们穿越千年风雨的洗礼，安静地平躺在雅砻河谷。

为了寻访“第一块农田”，我不停跟藏族村民比画着手势，他们似懂非懂地给我指着方位，我突然在想，这样的寻访不像是旅游，反倒有了“考古”的意味。因为每个人指给我看的方位都不一样，我只好一处一处地观察，在心中比较着，看哪一处更有可能是真正的“第一”。

穿过市中心的一个市场，再往上走，就到了贡布日山。传说，先祖们正是在这座山上开垦了具有重要历史意义的第一块农田。贡布日山麓有个村落，我边走边向村民打听“第一田”在何处，他们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因为没有旅游者来这座荒山寻古，许多村民也并不晓得“第一田”就在这附近。好不容易遇到一位年长的村民，给我指了一个方向，我如获至宝，朝村外的山坡快步走去，远远便看到了荒山之中的一小片绿荫。待我气喘吁吁地赶到近处一看，并不是什么农田，只有一小股清泉和在泉水旁洗衣的藏族妇女，她瞪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我这个不速之客，我估计她听不懂汉语，没做停留，便又折返回去。走到一座小庙前，好不容易看到一块像田的地方，边上还长着稀疏矮小的杂草，可是周围却没有人可以详细询问。

我无奈地下山了，再次回到村子，迎面碰到一位中年男子，看他的衣着不像是村民，我便凑上前去询问，没想到他能讲一口流利的普通话。他告诉我，现在有几种说法，有人说小庙边上的那块就是“第一田”；也有人认为上世纪六十年在“第一田”旧址上盖起了人民剧院，所以“第一田”已不复存在了。我隐隐有些失望，在返回的路上，情不自禁地拐进了人民剧院，剧院背后有一块绿油油的青稞地，我突然一激动，忙问在田里忙碌的人:“这是西藏第一田吗？”他没有回我，只是摇了摇头。

看着忙碌的人们，我突然想，西藏“第一块农田”就像一位隐士，它曾真实存在过，我们无需打扰。我们只需对自己脚下这片滋养过祖先，滋养着我们，并将滋养着子孙后代的土地倾注一份深情，珍爱每一寸先祖留给我们的土地，这就足够了，我们又何必苦苦追寻它具体在哪呢？

第一座宫殿

西藏的每寸天地、每块苍穹、每池湖水都能在人们最想逃离生活的时候，给予心灵最大的慰藉或某种启迪，每每闲时总能想起很多，无论是鲜活的色彩还是无与伦比的魅力。

这次让我忆起的却是一座宫殿。

我从第一眼就接受了它的不可一世、清冷与孤傲。在它腰身舞动的经幡用色彩为之加冕，它的威名仍旧响彻整个扎西次日山间，它就是西藏第一座宫殿—雍布拉康！

想要登顶，只有一条攀延的小道，它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阵势迎接八方游人的膜拜。耸立的山峰之上，一座宏伟的殿堂层层错落，白墙将其与世俗隔开，屋顶的金色在阳光的直射下，更加耀眼，让人无法直视，它就像饱经风霜的老者，坚韧矗立于云端。

远眺扎西次日神山，形似母鹿侧卧，雍布拉康恰好坐拥在母鹿腿之上。从第一代赞普聂赤赞普到第三十三代赞普松赞干布，雍布拉康历经了几十代政权更迭。仰望那片劈立千仞的圣地在苍茫的荒山绝壁之上，雍布拉康傲然屹立于山巅之上，在湛蓝天空的映衬之下，那一片气势恢宏的宫殿群落，似乎需要万人的敬仰朝贺。

手中拿着各种菱形透明石头的老百姓嘴里不停地说着什么，虽然听不太懂，但我明白，他们是想兜售那些晶石，当然，我们并没有过多停留，而第一座宫殿留给我们的远比这些水晶更加诱惑。当我们从山脚下开始一步步往上攀爬时，现代人的优越感彻底被打败，3700多米的海拔让众多登山的游客不断喘着粗气。

到达宫门之前，一座金尖白塔最先映入眼帘，虽然看不到桑烟，但四处悬挂的五彩经幡足以让我相信，那些朝圣的人们远比我们这些游客对历史虔诚。沿平台矮墙可以俯览山谷平畴的田野村庄，听说眼中那一片田野便是西藏的第一块农田。

再往上攀至楼基，有门洞可入。进楼是间昏暗的前厅，里间还有更大的殿堂，算是曾经的宫殿吧！现在三面凹壁须弥座上供奉着许多历代藏王佛像，造型精美栩栩，塑法浑厚朴素。屋内的立柱横梁锦帛彩饰美轮美奂。循窄梯登二层法王殿，壁橱内有弥勒、宗喀巴、大佛母、莲花生、文殊等铜造像多尊。还有许多经书、壁画及佛器等。

据说，雍布拉康是第一代藏王聂赤赞普建造，后来成为松赞干布和文成公主在山南的夏宫，高冷外表深内涵的宫殿因为在五世达赖时期改为了格鲁派的寺庙，所以少了几分宫殿的富丽堂皇，多了几分庙堂的肃穆。

宫殿后面有一块高地，这里挂满了经幡和风马旗，我们踩在历经千年洗礼的阿嘎土层上，看着那些舞动的经幡，而我们似乎读懂了那些过往，也读懂了这座宫殿的高冷孤傲！

第一座寺庙

曾经一直很好奇，为什么西藏有些寺庙会建在高峰峭壁之上？后来渐渐明白，那是朝圣者对信仰的虔诚，他们将寺庙修建在山顶，是要经历无所畏惧的朝圣之旅，更是把本来无路的上山之行当做通往顿悟的佛道。

然而，桑耶寺却不是这样，作为西藏的第一座寺庙，它坐落在雅江河谷一处被村庄合围的开阔地带，之所以没修建在陡峭的山顶上，我想，大抵是因为朝圣者经受过河流的洗礼，已足以显示出他们的虔诚了吧！

在我的想象中，西藏的第一座寺院历经了岁月千百年的洗礼，带着历史的沧桑，伴随它的应该是陈旧与破败。但是当我穿过一大片绿油油的庄稼地，来到它的眼前时，这座规模宏大的寺院，完全颠覆了我的想象。

在一排排错落有致的藏式民居拱卫下，桑耶寺色彩斑斓，五彩经幡、白墙金顶，完全没有第一座寺庙年久的陈旧。白红绿黑四种颜色的佛塔像威武庄严的金刚高大耸立在主殿的四周。蓝天、白云、羊群，古道上匍匐在地的朝圣者，被时光凝固成一幅净土乐园图，披着红衣的喇嘛嘴里念念有词悠闲地转动着经纶，若不是喃喃的诵经声和咯吱吱转动的经纶声浑然一体，在空旷的田野里飘逸，你定会赞叹眼前的这幅图画是何等的丹青高手妙作，说不定还会误认为走进了一片世外幽境。

站在桑耶寺前的广场上，佛音袅袅，宛如从现实走进了幻境，目光掠过田野中的一块块绿地，可以看到黄灿灿的油菜花开得正浓。走过白色的墙裙，从金顶发出忽明忽暗的光影，配合着云朵的移动变化，似乎在讲诉着曾经鲜活的历史。这一切，对我来说都是如幻似影，就像独自一人在佛国里游走，来到了人间的极乐世界。作为藏传佛教的精神之源，桑耶寺在我心中一直神秘的存在着。我并不信佛，这些年来，虽走遍了大半个西藏，却极少进寺庙，若不是因工作关系正好路过，我怕是又将与之擦肩而过了。

听说桑耶寺始建于公元762年，到公元775年才完成，历时十二年。当时的吐蕃王赤松德赞笃信佛教，从印度请来了寂护和莲花生两位大师弘扬佛法，也就有了后来桑耶寺的修建。在刚刚初建时，莲花生大师从手掌中幻化出桑耶寺建成后的景象，赤松德赞看后非常高兴，连连惊叹“桑耶、桑耶”！寺院建成后，便被命名为桑耶寺。

走进桑耶寺广场，映入眼帘的是的三根经柱，经柱就如仙山琼阁的华表，昭示佛家的威严与肃穆。经柱的顶上散发着金色的光芒，五彩的经幡紧紧地包裹着经柱，那色彩缤纷的经幡随风舞动，哗哗作响。经柱下方有一座白色的桑炉，条条缕缕的桑烟冉冉升起，就像袅袅婷婷的云雾，给这座千年的古寺增添了些许沧桑。

从不远处的哈布日神山俯瞰桑耶寺，一座完整的曼陀罗式“坛城”尽收眼底。当金光铺满桑耶寺，在桑烟轻扬的佛音中，我希望这座古寺能在雅江河谷之中永远独守这份的安详与宁静。

 

作者简介：李景，笔名：瑾墨。陕西汉中人，研究生学历。中国散文学会会员，西藏自治区作协会员，西部散文学会西藏分会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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