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味道.散文】陶诗秀||1962年的春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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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2年的春节

    文/陶诗秀

 

《读书》杂志上有一篇《读报感受一九六一年》披露了一组数字，其中说到一九六零年城市“全年猪肉供应量由人均十点一五斤降到三点零五斤”，让我想起了一九六二年的春节。

其实，一九六一年才是三年灾害中最困难的一年。在我的记忆里，一九六一年整个一年就没吃过肉，水果更是难得一见。那一年，买啥东西都要票，平常谁家能吃上个用豆制品做的所谓“人造肉”，就是让人艳羡的改善生活了。

从一九五九年开始的经济困难，在这一年已经蔓延到了人心恐慌的程度。党内一些比较实际一点的领导在困难面前终于向现实低头，开放市场了。当时叫自由市场，让一些手里有点东西的个人和单位，可以到自由市场卖高价。也让一些家底厚实的人家，可以不凭票，高价搞到一些吃的。

那时候的自由市场三教九流，啥人都有，最多的是饥民。那时候的犯罪，可不是抢钱，而是抢吃的。 

经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你用家里的宝贝换了一个馒头，刚咬了一口，旁边会有人突然从你手中把馒头抢走，你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狼吞虎咽吞下肚了；或者您高价买了一碗面条，刚要吃，旁边会有人突然往你碗里吐一口，你不敢吃了，他却端起你放下的碗，大剌剌地吃起来。

我们家人口多，底子薄，是没享受那些高价、好吃的福分，天天处于半饥半饱状泰。那一年，家家如此，人人肚里没油水，巴望着能吃点肉。临近春节时，有消息传来，政府为让全国人民过好春节，过节时候将会供应肉，每个人半斤，凭票供应。

顿时，过节的气氛就在邻居之间蔓延开来，人人脸上带着渴慕、急不可待的表情，谋画着当肉买回来后该怎么吃。

等啊！盼啊！肉票终于发下来了。一张薄薄的纸片承载着全家的希望，有了票，就能买肉了。当时学校正放假，我自告奋勇，跟着奶奶去买肉。

那天大概是腊月二十八，天没亮，我就跟着奶奶就从家里出来去买肉。前几天，刚下了一场大雪。因为天气冷，雪都没化。我和奶奶小心翼翼地踩着积雪赶到市集，政府专为春节供应肉在这里设立了一个供应点。一看，我们来得不但不算早，而是太晚了，排队买肉的人已经成一字长蛇阵，从供应点的院子里转几个圈出来排到大街上。院子里，人声鼎沸，里三层外三层，听人说，排在前面的那位，在头一天的下午就背着被子来排队了，当时我好担心我们还能不能买上。

那时候，我们全家七口人，发了三斤半肉票，这三斤半肉给我的感觉是真多啊！可以让我放开吃，好好解解馋。

排队时，听奶奶和一路来买肉的邻居商量着买什么部位的肉好。她想买后腿，去半斤骨头，是不算在总重量里的，可以让小孩子有个骨头啃，但是这么多人，排到跟前，不知道有没有希望。

我在一边听着他们议论，尽管冷得在雪地上不停的跺脚，却不感觉身上那么冷了。

天蒙蒙亮时，我们就来排队；排到肉贩跟前时，天已经傍黑了。肉架上挂着几块瘦瘦的猪肋条，奶奶不甘心，还想挑一挑，累了一天的卖肉师傅有点不耐烦，催奶奶赶快买：“要那块？快点，快点，后头还那么多人呢！”

奶奶叹口气，没办法，只好让师傅割了一块上面没带多少肉的肋条。

腊月二十九，奶奶煮肉了。肉在锅里咕都咕都响，肉香飘了一屋子，馋得我和弟弟妹妹绕着锅台转圈子，还没熟就想捞一块放嘴里，但那肉却是总也煮不熟。

这时有一个同学跑来找我，说俱乐部正放电影，不要票。看电影在那个年代是很奢侈的享受，我很想去看，但看看锅里正煮着的肉，又舍不得走。奶奶说：“去吧，煮好了去叫你！”

那天放的电影是一部苏联片，名字不记得了，只知道是一部很精采的反特故事片，我看得入迷，很快进入了剧情，忘了家里火上正煮着的香喷喷的肉。奶奶后来也没来叫我，第二天才吃到肉。

《读报感受一九六一年》说：“从一九六一年到一九六三年春，中国知识分子获得了一个难得的精神上政治上的宽松期，许多人焕发了新的创造力。拍了《李双双》、《林则徐》、《锦上添花》等一批佳作。”

想想当时肚子虽然饿瘪了，精神食粮却稍微能吃饱了，冲淡了一些饥肠辘辘的难受感觉。

 

作者简介：陶诗秀，女，机关退休职员。热爱文学，近年在《北方文学》、《躬耕》、《唐山文学》等报刊杂志发表文学作品多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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