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味道.散文】袁伟||年里的豆腐

                                        

                                        

年里的豆腐

文/袁伟

我们老家有句俗话“小娃过年哩，大人过难哩。”确实如此，在我童年的印象里过年前十天是大人最忙的时候，但同时也是我们这些孩子最清闲幸福的时候。大人们负责准备年货，而我们这些孩子只负责吃喝玩乐，而在我的印象中最深刻的日子莫过于腊月二十四，因为这一天父母最忙，而我最闲，可以变着花样吃豆腐。

腊月二十四，我们老家的传统都是在这一天做豆腐。而我们的豆腐之所以好吃，那就取决于做豆腐的原料。我们洛源平均海拔一千米以上，日照时间长，农作物一年一熟，豆腐的主要原料——黄豆便生长在这块宝地上。经漫长的时间生长，在这期间农民绝不使用农药，对于野兔的破坏，人们也仅仅以稻草人驱赶，这从而使黄豆天然无公害。黄豆在漫长的生长过程中吸收天地之精气，集日月之精华，金秋时分，才得以收获，因而生长周期长，营养丰富。人们用原始的方式把黄豆都收起来，最后又用簸箕一一滚之，那么顺簸箕滚落的黄豆自然个个颗粒饱满。

待到准备做豆腐的前两天，村民们会将颗粒饱满的黄豆按照家里人多少秤好，再在甘甜的井水里浸泡一夜，浸泡过的黄豆更加膨胀饱满，接着集中用担子担到镇上用打浆机打碎，接着就准备做豆腐。

村里所有的男人要准备好豆腐的框子、压豆腐的大石板、准备好大盆，以及大木桶，这些体力活交给男人。女人们则负责烧火，控制火候，观察锅里的豆浆变化。村里年长的老人则配合给村里的后生们“点”豆腐，这需要一定的技术，也需要凭借多年的经验，这也是做成豆腐的关键，他们提供技术支持。而作为我们孩子就负责当传令兵，来回传递各种信息，协调各种做豆腐的工具，因为这些工具都是老祖先遗留下来，也是村里人共同拥有的财富。

待火过三巡之后，锅里的豆浆有了变化之后，大人们就会用瓶瓶罐罐把豆浆装起来，以备后期慢慢地品尝。但我们孩子早都急不可耐地喝起豆浆，那豆浆入口柔，一线喉，喝下去极其清爽，喝完了，还要模仿电视里打一套醉拳这才罢休，接着用手把嘴一擦，就消失不见了。

大约十几分钟后我们又回来吃第二道菜豆油。待父母把那豆油轻轻地从锅里揭起来，晾晒在外面的长木筷子上，我们就开始了偷吃豆油。自己拿一个碗，里面调好汁子，沾着吃一两张豆油，就此打住了，因为留下肚皮还要等着好吃的出炉呢。

几分钟之后只见锅里的豆浆慢慢地起了变化，豆腐花出来了，已经依稀可见小小的糊状豆腐块了，我们知道自己的第三道菜来了，可以吃豆腐脑了。还是刚才的汁子，还是刚才的碗，大人们给一点豆腐脑，我们几个孩子就并排坐，用勺子吃着豆腐脑，讨论着这东西和平时集市上买的豆腐脑有什么不一样，最终谈论的结果就是家里的豆腐脑才是货真价实，而集市上的豆腐脑则是“冒牌货。”

历经三三之难，九九之劫，终于等来了做豆腐的第四道程序。大人们在院子里用木棍先把豆腐框子撑起来，然后就是忙碌着把锅里的豆腐脑倒在铺满纱布的豆腐框里，随着一盆盆豆腐脑倒下去，那豆腐框子里面的水也就快速地随着院子流到河里去，这个时候我就在想，这河里的鱼虾肯定是享清福了，终于可以给自己过个年了，吃上人类的豆腐脑了。大人们忙完这一切之后，把豆腐框子上的纱布使劲绑好，勒紧，接着就在上面压上千金重的大石板，而我们则有了新任务，那就是做好警戒工作，小心小鸟啄食，而大人们这才松了一口气开始洗豆腐锅了。

从年头忙到年尾，从白忙到黑，从早忙到晚，终于在大石板一个小时的压力之下，豆腐做好了。这个时候整个村子都散发着豆腐的香味，我们孩子则继续品尝这人间佳肴，那刚出炉的豆腐细嫩非常，淡淡豆味，一口又一口，真是欲罢不能，回味无穷，只可惜作为我们孩子早都吃饱了。晚上是属于我们孩子的，我们必须玩一玩捉迷藏来消化一下体内的食物，而大人们则坐在一起谈论豆腐里的故事，总结今年做豆腐的各种经验，以备来年继续。

待豆腐完全冷却之后，大人们把豆腐切成小块，放到冰冷的井水里，其目的就是要延长豆腐的保存时间。接着就是给我们这些小馋猫做豆腐干，给我们油炸豆腐，给我们准备一些零食，让我们未来的好多天都能享受这种人间美味。

腊月二十四做豆腐，腊月二十五蒸馍馍，腊月二十六杀猪宰羊，腊月二十七炸果子，腊月二十八准备收拾房子，腊月二十九焚香准备新衣服，年三十则是发压岁钱，看春晚，包饺子。做豆腐就是我眼里过年的开始，也是我认为过年的标志，而豆腐就一直陪着我从腊月二十四到正月初六，陪我从当年的孩子变成了大人。

时光荏苒，一晃眼十多年过去了，因工作原因，每次过年回家都到年底了，总是无缘参与做豆腐的全过程，只是长着一张嘴吃现成饭。而父母总是乐呵呵地说道：“能回来就好，能回来就好呀！”在过完年走的时候，父母总是给我的背包里放一些豆腐干，让我能够回味家乡的味道。

虽然我去过很多地方，吃过很多异地他乡的豆腐，但我始终没有吃出来老家父母亲手做出的豆腐味道。仿佛一切都变成了遥远的回忆，但就是因为有家乡豆腐的牵挂，让我这个游子时时刻刻记着腊月二十四了，该是准备回家了，该是去品尝那久违的豆腐了，也该是陪陪那个长年累月牵挂我的爸妈了。

 

作者简介：袁伟，中共党员，陕西商洛人。《商山洛水文学》公众号主编、《秦川文学》、《作家前线》签约作家，陕西省青年文学协会会员、自由撰稿人。作品散见于《宝鸡文学》、《商洛文学》、《绿色文学》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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