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味道.散文】易然||雪年

雪年

文/易然

有雪的春节会更有意味。

一条蜿蜒的小路，两旁全是被雪覆盖了的白茫茫的稻田，厚厚的雪被下或许会有仓鼠在冬眠，四下寂静无声。这时缓缓驶过一辆火红的小轿车，车里有个小女孩在凝着水的车窗写字，隐隐能看出“新年快乐”的字样，霎时整片原野就都变得暖洋洋了，变得红红火火的，应和着新年的味道——这便是我童年里新年的一小部分缩影，回奶奶家的乡间小路。

按照父亲老家的习俗，不管漂泊多远的游子，只要老人仍在，过年就都要回到他生长的这片土地上来。于是我们也回到那个小县城。进县两条街就到了奶奶家，但是隔着老远就能闻到奶奶烧的鱼，也是因为这个，奶奶总叫我“小馋猫”。

奶奶炖鱼绝对一绝，因为除了过年很少和爷爷奶奶见面，自然也很少吃到奶奶炖的鱼。所以过年一回去，爷爷指定起大早去集市买条新鲜的活鱼，奶奶也掐着时间炖鱼，算着我们一到家就能吃到香喷喷热乎乎的炖鱼，鱼腹那两大块没有刺的嫩肉，一定是我的，蘸着鱼汤，我能吃一大碗米饭。

当然过年的重头戏绝对不止有奶奶的炖鱼，对于小孩子的我来说，还得算上平时不让吃的糖和零食。虽然妈妈依旧不允许我吃的太多，但是在奶奶的求情下，吃多少就变成了我为所欲为的事。

印象最深的是高梁饴，一种粮食做的糖。金黄的外皮包裹着金灿灿的软糯的糖果，吃起来劲道又不粘牙，还不过分的甜。最灵魂的部分还是糖体外面包着的沾了熟淀粉的糯米纸，入口即溶，吃起来还带着点高梁饴的甜意，也是我最爱吃的。

父亲是最爱吃高梁饴的，他给我讲他小时候条件不好，没那么多零食吃，过年为了应节日气氛就买几块高梁饴。他一边讲一边剥开一块糖，把糯米纸剥下来给我。

因为这一举动导致我一直以为父亲不爱吃糯米纸，直到几年前后来看到他小心翼翼舔糯米纸，才突然明白父亲也不过是被时间推搡着长大的少年，匆匆忙忙从青年跑到中年，成了我的父亲。

如今才明白，我也不过是被时间推搡着长大的少年。

今年是我在人间的第十六个春秋，可十六年来却越来越不盼着过年。

十二年前我是被妈妈抱在怀里吵着要看喜羊羊大电影的小孩，那是一生里唯一真正无忧无虑的日子。县城的奶奶家还是笨重的台式电视，画面不够清晰偶尔还会冒出彩色雪花，但只要我的家人围坐一桌，我就会觉得世间没什么比这更幸福了。

八年前家里条件好了，就把爷爷奶奶接来城里住，于是至今我已有七年没回过那个小县城了。虽然依旧是我的这些家人，但爷爷奶奶偶尔有些小毛病，父母日渐花白的头发，无不时时刻刻提醒着我，我在长大，他们在变老。

我想我并非不爱过年，我只是不想我的亲人变老。

有雪的春节更有意味，那样我和我的家人站在雪中看烟花的时候，他们若隐若现的白发就不会比白雪更加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