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春之韵】杨卓如||感念野菜

感念野菜

 

杨卓如

 

作为共和国的同龄人，野菜于我们是有恩的。我们的孩童时代，正逢“三年自然灾害”时期，饥荒一度与我们如影随形。还好，家乡的分水岭、三崇山、志奔山，是滇西峡谷中生物多样性最丰富的地区之一，有各种各样的野菜可以供人们采摘和食用，使故乡的乡亲们得以缓解了饥荒对于人们生活的影响。我们40后、50后的一代人，对于野菜有着刻骨铭心的记忆。而如今，野菜早已经成为追求绿色健康生活的人们餐桌上常见的食品。

家乡的野菜，品种繁多，味道独特。三崇山上的牛尾巴菜、竹节菜、树头菜、野蒜菜、刺筒菜等各种野菜，颜色碧绿，水灵灵的，而味道则在微微的苦涩中伴着丝丝的香甜，透着初夏的滋味。在分水岭以及众多山箐里，生长着白族话称作“勿歇粗”（野生鱼腥草）、“果洛炎”（酸荞杆）、“诺茲皂”（野灰条）等生长在水边的野菜，除了味道鲜美、酸甜可口、带着山野的色泽和清香之外，叶子尖上，缀着的那一滴滴晶莹剔透的露珠，也时时会在脑海深处，闪现着璀璨的光芒。

刚过立春节气，阳春布泽，又是野菜茂盛的季节。今年天气很特别，整个春节期间，春雨绵绵，把家乡的山水润泽得湿淋淋的。经一两场春雨的洗礼，各种野菜就如雨后春笋，在松软的大地上，破土而出。对喜欢吃野菜的人来说，能够迎来一段可以大饱口福的日子。野菜之鲜，野菜之美，野菜之嫩，野菜之香，宛如一股涓涓细流，流过我们的味蕾，成为舌尖上永恒的记忆。

如今，采摘和食用野菜，已经不是为了果腹，而是为了健康而享用大自然的馈赠，享用纯天然的食品，享用上天赐予人们的美味了。在饥荒年月，人们是把野菜归于“代食品”一类的，而现如今，人们是把野菜归于纯天然、无污染的绿色食品一类了。无论如何，野菜之于人类，都是值得感念的，它或者给人们以生命，或者给人们以健康，给人们以美味，给人们得以享受口齿留香之快感。

野菜之美，首在其野。生于野坡野岭、山箐林间、田间地头。再贫瘠、再荒芜的角落，只要有阳光、雨水和风，就伙同遍地的野草，肆意生长。在家乡的原始森林中，除了风霜雨雪、山岚雾霭、日月朗照之外，无需像侍弄庄稼一样，予以照料，也无需施肥打药，也不惧狂风暴雨和虫害。野菜就这样默默地生长，无人问津也要舒展开绿色的叶子，于荒芜中开出惊艳的花朵，长出娇嫩的叶片，扎下肥厚的根系。若有人采摘，就心甘情愿奉献出独有的美味，这些美味有的是藏在花朵里，有的是浸润在叶片中，有的是附着在块茎或者树根草根内。在曾经的灾荒时期，凭借野菜果腹充饥，如今却能成为人们精心制作出的美味佳肴。野菜，实乃雅俗兼备之物，既能下得了厨房，也上得了厅堂。

野菜不仅能够丰富餐桌，它还是防病治病的良药。美味的野菜，“食药同源”是其得天独厚的优势。很多野菜有自己独特的医药价值，为不同的人群提供调节和改善体质的作用。比如鱼腥草、蒲公英、刺桐菜、挑水勾勾菜等等，就有很好的消炎镇痛作用。马齿苋可以消炎解毒，有预防痢疾的作用，并对胃炎、十二指肠溃疡、口腔溃疡有独特的疗效。荠菜能清肝明目、止血、和脾胃、降压，主要用于痢疾、肝炎、高血压、妇科疾病、眼病、小儿麻疹等，民间有“荠菜当灵丹”的说法。野苋菜有清热利湿的作用，可治痢疾、肠炎、膀胱结石、甲状腺肿、咽喉肿痛等。蕨菜的功效是清热、利尿、益气、养阴，用于高热神昏、筋骨疼痛、小便不利等。很多野菜或为中药配方之用，或为民间单方之用，药效显著，成为祖国传统医药宝库的重要组成部分。神农遍尝百草，李时珍的《本草纲目》，给我们后人留下了宝贵的遗产，野菜大多都在其中。而我们熟知和常食用的野菜大都有清热解毒之用，或者滋补提神之功，食之可免邪毒之侵，可收健体之效。现在生活越来越好，更多的人意识到食疗对身体保健的重要性。野菜也理所当然地走入了我们的生活和各种饮食场所，成为餐桌上不可或缺的“新宠”。

我想，野菜之所以受到大家的欢迎和喜爱，不外乎野菜重要的特性，就是其“野”。野菜生长于山野、旷野、田野、林野，受日月之精华，享风霜雨露之润泽，汲大块沃土之养分，在大自然的怀抱里，自然天成，各美其美，各野其野。野即是野菜的一种天性，野即是生命自由的生长状态。没有受到更多人类活动的干扰，没有被更多的化肥、农药等的污染，更没有被人类为了自己的野心和私欲而采用“转基因”的手段强行干预物种的性状，使物种发生难以预料的后果。野菜因而更干净、纯粹，更符合健康生活的理念，更适合人类享用。野菜的野，终于野出了自己的路子，野出了人与自然的和谐，野出了绿色健康的生活，野出了天人合一的境界。

春天来了，各种野菜又在山野林间、山箐沟壑、田间地头疯长。我想野菜了，打电话让在故乡务农的妹妹给我带一些野菜来。妹妹捎来了山里的特产，有牛尾巴菜、野蒜菜、刺头菜，都是高山上甚至是雪线以上才生长的。我把牛尾巴菜切成段，清水洗净，猛火油锅爆炒，烹上料酒、放入生抽，起锅，顿时，厨房里就弥漫着山野的清香，无须入口，野菜的清香早已扑鼻。野菜的吃法很多，大多野菜洗净后，用热水焯一下，或拌或炒或蒸，可以如同蔬菜一般食用。野菜还可以煮面，一碗香椿炸酱面，虽是素食，却也有滋有味；又或者切得细碎了，和入云吞和饺子中作馅，咬到嘴里，浓烈的清香扑鼻而来，说不出的美妙滋味；干燥上火时则用小火煨一锅野菜粥，浓浓的菜汁裹着黏稠的米糊，清淡而滋味绵长，还可增加维生素和纤维素的摄取，有滋阴补肾，调节肠胃之功效。

在众多的野菜中，蕨菜的食用更为常见。早在《诗经》中就有《采薇》一章歌咏了古代人民采摘蕨菜的劳动。蕨菜能起到清热滑肠、降气化痰、利尿安神的作用。蕨菜吃起来鲜嫩滑爽，素有“山菜之王”的美誉。蕨菜的食法很多，炒、烧、煨、焖都可以。

常见的还有水芹菜。水芹菜生长在低洼的山涧旁、水沟里，属于纯天然无公害绿色蔬菜。它的嫩茎及叶柄供作蔬菜食用。专家们认为水芹菜富含多种维生素和无机盐类，其中以钙、磷、铁等含量较高，具有清洁人的血液，降低人的血压和血脂等功效，既是食用又是药用的高档无公害草本蔬菜。水芹菜的生长期较长，秋冬春都可以随时采收，既可以凉拌食用，也可以与其他荤菜炒煮，亦可做水芹炒肉丝、水芹羊肉饺、水芹拌花生仁等。

家乡的山野间还生长着香椿，其芽可食，营养丰富。香椿菜中富含蛋白质，钙、磷、维生素C的含量在蔬菜中均名列前茅。香椿素有特殊的芳香气味，食之鲜美可口，耐人品尝。香椿的吃法很多，可凉拌、可炒、可煎，还能腌着吃。

野菜的种类很多，通常被人们采摘并食用的，虽地理位置和天气环境等因素的不同，少说也有几十种。

食难果腹的灾荒年，聪明的家乡人曾有人用白族民间八大碗的方式，发明了一个野菜八大碗：油鸡菌、醋泡挑水勾勾菜、素炒野蒜菜、清汤薄荷、蘸水甜荞菜、油炸香椿、蚕豆炒蕨菜和木耳炖猪血。在那样的年代，这样的素八大碗要凑齐，不知道需花费多少心思。而今，吃野菜已经成为一种时尚的享受，这些来自山野的植物，不但已经进入了普通百姓的餐桌，更登堂入室，在众多名厨手中脱胎换骨，成为席间佳肴，名副其实的野山珍。

孙儿们一边品尝野菜，一边赞不绝口。我告诉他们，品尝野菜固然可以大快朵颐，享受到大自然的馈赠，而走进山野，亲自采择大山孕育的野菜，那更是会有一番不同的体验。我决定带他们去挖挖野菜，尝尝各种野菜的味道，也认识一下这些野菜的样子，认识一下这些野菜生长的环境，认识一下这些野菜的性状和习性。采集野菜本身就是很好的健身之道。采集的过程能大量消耗热量，对活动腰腿也大有裨益；其时，视野里一片新绿，野外的天地无限宽广，无论有多少压力和郁闷，都能回归平和宁静。从《诗经·关雎》中，“参差荇菜，左右流之”描绘了青春女子在灿烂春光中轻快地采集野菜，到《影梅庵记》中所忆董小宛善于腌制野菜，使黄者如蜡、绿者如翠。野菜的采集和食用在我国可谓是源远流长。

让孩子们在故乡的土地上，像当年的我们，尽情地去拥抱大自然，尽情地去认识大自然。让他们像这些生长在山野的野菜一样，扎根泥土，不管贫瘠，还是富饶，春天来了，就甘愿倾出自己的一切，给故乡的人们，给这里所有需要的生命以营养和美味。春天是盛产野菜的季节。吃油腻过多的食客，在春天野菜上市的季节，多吃一点野菜，既可尝到野菜的鲜味，又可以起到保健的作用。如今，野菜越来越贴近人们生活，并逐渐成为一种绿色健康的饮食风尚。

我感念野菜，饥荒时给我们得以饱腹；我感念野菜，现如今给我们以绿色健康的饮食。

我也要让孙辈们知道，故乡的山野中，有山珍。

作者简介：杨卓如，白族，大理州作家协会会员，云南省诗词学会会员、云南省楹联学会会员，四川省散文学会会员，发表散文、诗歌作品数百篇（首）。散文集《故乡情思》一书由云南民族出版社出版。史论集《五云史探》一书由中国文史出版社出版。

作者简介：杨卓如，白族，大理州作家协会会员，云南省诗词学会会员、云南省楹联学会会员，四川省散文学会会员，发表散文、诗歌作品数百篇（首）。散文集《故乡情思》一书由云南民族出版社出版。史论集《五云史探》一书由中国文史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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