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选征文·散文】杨卓如‖秋天的呓语

 编辑：周琛琛   审核：肖龙                  总第32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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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呓语

                       文/杨卓如

 

一

白露节令，总是随着瑟瑟秋风到来。我从黄龙山的岗头，从那一片枫树林的一支树梢上，摘下了一片彤红的树叶。凑到鼻子上闻到了一股清香。这是秋的气息啊！自从我在那山坡上邂逅枫树以后，我就在秋风中一次一次去采摘它们的叶子，像一次次去接近秋天。秋天渐渐加深，而枫树的叶子越发红得厚重，感觉秋天的阳光已经浓缩在这片红叶之中了，而丝毫没有被秋阳风雨所伤的痕迹。

在枫树呈现出耀眼的红色的时候，白杨的叶子却在瑟瑟寒风中翩翩落下。在山坡上，我捡起了一片白杨的落叶。一片和我的手掌一样大的杨树叶子被我捧在手上。它是黄色的，那叶子已经完成了季节的使命，身体脆弱枯黄，但是细细抚摸，依然能感觉到它身上还存在着某种有韧度的质地，像人到了暮年。刚刚摘下的那片枫树的叶子，嫣红，却红得浓烈而稚嫩。我想：我手里的这两片叶子，分明就是人生对于寒冷的两种态度！

春天是百花齐放的季节，而秋天，也有很多绚丽的花朵。例如，牵牛花，就是在凛冽的秋风中斗寒开放的。越是秋风萧瑟，它们越是精神抖擞地举起自己多彩的喇叭，朝天奏响一曲曲嘹亮的歌。在我走过的一处篱笆旁，我惊奇地发现了在秋风中的牵牛花并不孤独，秋风中也不乏绿色的藤蔓以及一种黄色的花朵，爬满了篱笆，遮住了篱笆。还有，在路旁，我发现了一大片格桑花，有红的，有紫的，热烈而灿烂。小黄花，为什么爬得这么高来示我？格桑花，为什么那么绚丽夺目？难道想告诉我生命的秋天本来就是这个样子？

我猛然发现，自然界如此多姿，如此慷慨地给予我们那么多鲜丽的生命。自然界其实在每一个季节都会孕育出生机，让我深刻地感知了生命的伟大和季节的轮回。无意间也让我珍惜人世间美好的事物。

我喜欢在一片流水前驻足，也爱在一朵花前叹息，爱在风里惆怅，雨里吟唱。谈到浪漫，也许是一种情怀吧！也许我作为一个老者，有这样的情愫是令人奇怪的。

二

蝉声，是秋天天籁的一部分。蝉，俗称知了，可称秋天最高傲的音乐家。它们总是听从大自然导演的指挥，悄然把高枝当作舞台，演唱最激越的乐章，秋天的乐章，成熟的乐章。我想，当它们的歌声戛然而止，结束大合唱的时候，一定有着弦断的悲怆。而在明年，它们高亢的歌唱又会卷土重来，站满季节的枝头。尽情释放在它们蝶化为蝉之前，曾经在黑暗的隧道里完成蜕变的痛苦，被压抑许久的情感。

蝉站在秋风中的白杨树上歌唱，它是在用自己生命的末端在展示自己生命的辉煌。一片白杨的叶子，披着太阳的金辉，悄然坠地了。但它是在知了的鸣唱中落下的。落叶也许已经听懂了生命轮回的真谛，释然回归泥土，为明年的重生准备力量。我感觉它用指尖拍了一下我的心。又用整个手掌敲击了一下地面。落叶和鸣蝉，同归一理。

三

我曾经历过饥饿的童年。那是我一生最刻骨铭心的体验。

从庭院里经秋的那盆菊花苍白的残瓣里，我读懂了人生的结局。从秋虫的浅吟低唱里，我品出了离别的滋味。落花无意，却能勾起人对踣踬的痛苦记忆。

清晨，薄雾缭绕，朦胧的世界渐渐清晰。从蜿蜒的山路，我看到了自己曾经蹒跚的脚步，同时我看到了远方的磅礴的山岭，正顶着一轮崭新的太阳喷薄而出。

秋阳在树梢上逡巡，秋风在走，秋风在翅膀上走向远方。秋日的曙色此刻穿透了我的身体，像安慰一棵小草。

春华秋实，四季轮回，这就是生命的常态。

已经走进生命秋天的老者，正如那盆秋阳中的菊花，名叫万寿菊。

四

今天早上天气晴朗，东山顶上曙色彤红，所有的树木都披上了一片霞光，静默着思考秋天的进程。

萧瑟的秋风也未能阻遏那篷山药由地下到高空的生长，苍翠的藤蔓爬在枣树的半腰吸日月，纳精华，呈一种蓬蓬勃勃的大气的逍遥之美。蒲公英的种子自带小小的降落伞，已经散落大地，而色调淡雅、风度翩翩的万寿菊依然抗着季节的大旗，冲往霜雪的前沿阵地。

打破碗花溃不成军，仅剩的残瓣没有了血色。

一片小黄花却仍然在旷野上寂寞地开放。这是火草花，在饥荒时节曾经救过无数人的命。可是，这是盛世，火草花只能从荣耀的舞台上回到寂寞的自我。不仅是火草花，当年那些作为“代食品”的野菜野草，力不从心地站在荒草丛中，期望有一位农人能将自己收割。可是农人已经不多，他们已经丢弃了镰刀，进城当了老板。

这个清晨，尽管阳光给我冠冕了金身，鸟雀的啁啾也被我的听觉免费享用，但我依然觉得自己像秋风中的白杨，无法阻止叶片的飘落。我愿意在秋风中伏下身姿，像被秋风吹折的树枝，真实地触摸供养自己的大地。

该把许多东西放下了，像秋天摇落树叶一样。

作者简介：杨卓如，白族，大理州作家协会会员，云南省诗词学会会员、云南省楹联学会会员，四川省散文学会会员，发表散文、诗歌作品数百篇（首）。散文集《故乡情思》一书由云南民族出版社出版。史论集《五云史探》一书由中国文史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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