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汪道波，散文写作者，诗评人。在《人民日报》《人民日报海外版》《散文选刊》《词刊》《散文诗》《香港诗人》等海内外报刊出版社发表诗诗评散文。荐评海内外三百家诗文。
隔
一扇旧门
睁了几对方眼
凝望通往胡同外的路
从路上赶来的人
从它的眼凝望百年
浅草没不了行人的腿
菊花锈了门把
那座钟厌倦寂寞
在某年某月某日的九点二十九分二十九秒死亡
于是，哀悼
成了这个胡同的秋风
而我不忍再听
横笛从遥远而奏
漫天大雨在这个早上
下了又下
小街的店铺没有锁
老板娘把明清放在柜台
有谁来买
伤痕
岁月的锈
成就你千疮百孔
时间的弹
从中射向疼处
垂柳的影子
铭刻成你的皮肤
春天的生命
在你惊天动地嘶叫中
一下子醒了
我居住的这个城市
才有了欢腾的浉河
我见到的小伙少女
才牵着手在你身后留下美丽
而你在我无数的梦中
吼叫，那含血的沙哑
流淌在我的血管里
此刻，我把血液倒进你的炮筒
在水一方
凤抱紧你
脚下是想逃的池
一波又一波的挣扎
可惜了叶
又载不动我的影子
天与水比谁更蓝
柳与你比谁发更长
缕缕青丝瀑布似的
我的目光就是九曲黄河
你站的池叫龙池
那残了的木船叫龙舟
节节爆起青筋的是竹篙
从认识你时划到你成嫁的那个村
你说过池水是甜的
我信过，也抿过
现在我不信了
这就是一池老酒
我醉倒在池堤上
芦苇的花白了头发
苇茎再也没有锁呐响了
你的红头巾蒙住我的梦
在水一方，在龙池中央
丢失的钓鱼杆成了船竿
小船摇摇晃晃的
亭子歪歪斜斜的
牙齿
曾是刀是斧
切垛岁月
岁月也是钢是铁
而今刀钝斧裂
寻找故乡的悬崖
一块块陡峭的磨石
重新为牙齿开口
齿隙流淌老屋门前的池
那些坟莹挤满了野草
就像我曾牵牛走过的牧场
躺在稻草垫上仰望月光
听见磨刀的声音
血是最好的磨水
汗是磨水的添加济
凝望
看了一辈子
某一天太阳下再看
恍惚在哪里见过
赤裸裸的才是裹紧紧的
一件皮大衣不及流着血的皮囊温暖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肯定曾经和现在陌路相逢
一场雨比一轮月
让彼此走得更近
所谓爱情
吵过，打过，闹过离婚
一年，十年，二三十年
还是吃一锅饭，盖一床被
有一天才发现莫名其妙
一个学会下跳棋，也没忘跳广场舞
一个愿看韩国片，也总掂念打太极拳
有一天中午，一个说先走了
十分钟后，另一个没说话就找他去了
两人并排，在墙上
新婚一般的深望
还有多少日子忘了回头
记得回来吵啊打呀离不了婚就行
鸟语
呢呢喃喃的
也听不清你说的是甚
一袭青衣披在玻璃上
扭扭捏捏的
我与你隔了这回头一笑
阳台上的花错季
一朵比一朵新鲜
不必为你叹息
就是晚霞也在玻璃那面
试试探探的，偶尔红晕晕的
如不胜酒力的我
邀你小酌冬季
我醒了以后
也许盆中不光开花
也生草
倒是你
还须在枝杈中
遮遮掩掩的吗
鸟语
一袭青羽贴在玻璃上
穿过晶莹寻觅
错过季节水灵灵的花
亦或笑我铭酊大醉
我终究酲来
你啄春光
我拔草
暗光
灯是亮的，却不及月光明朗
阳台上的花没有苍天的雨露
妻子的剪子都钝了，喷壶口也裂了
池里的水吃了安眠药
沉睡时不忘吞下落叶
有时风摇不醒它
总愤怒敲打窗户
我没有能力抽干池子
只能养几尾小红鱼
在玻璃缸里，我可以任意换水
这个冬天错季
我杯子不冷不热
我嚼着茶叶
想起了一个爱嚼茶叶
挺起腰板的老人
祭雪
对于这个世界
失望了，不想再看
只停了三两分钟
一二片就立刻
了无痕迹
有多少年了
都不喜欢光顾
你的节气也不惦记
那些诗人白约了
一杯酒泡了离骚
一杯茶泡了诗径
淑女也罢，艳妇也罢
这个世界与你无关
与你有关的是
我只有一次愿做的梦
还有只有一个字的梦话
我听见骨碎的兴奋
寒冷的时间
凝固成一把锤
敲碎骨头
205块骨头是幸存者
兴奋地围困那零落的骨沫
然后任风刀刮着每一丝肉
喂给盘旋已久的苍鹰
呼啸而过的淮河
从桐柏而来携英雄长风
是秋露冬霜的泪
还是春溪夏泉的歌
整整一个世纪的长河
就在回望中干涸
苍鹰抽干骨里的髓
又在某一座山峰喂养
新的生命，那些鹰
在我头上舔食岁月的血
而我，喂养的小鸡
还在谁家田园踩着个字
秋分之后的秋月
天鹅舞后
云中的蛋是圆的
也是淡黄的
一如叶之老去
所有的树
在老家的塘堤默立
任风撕扯一袭黄衣
哀悼老了的月
吴刚还用举斧吗
嫦娥抓不住
玉兔箭一般
老家的草是杂乱的
桂花树没有桂花
一塘水照见
老去的月
如老去的你
还有老去的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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