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选粹】马晓 ▎西沟村（组诗）

西沟村

千万次地呼喊

西沟村也不会应诺一声

不会款步而来

更不会抬起头看上一眼

更多时候，它木讷、拘谨、衣着陈旧

如鬓角斑白的老翁，以迟暮之身

牢牢锁住我的茅舍、石桥、溪流和西山

现在，它沉默依旧

勾着腰，举起一双混浊的眼睛

打量似曾相识的族人

偶尔也问一下，亮出了坚硬的乡音

西沟的梨树

知道西沟有多少棵梨树，除了我

就是西沟村的土蜂了

梨树开花时，白茫茫一大片

像雪落满村庄，安慰一个白发苍苍的人

这几年，越来越多的村民搬进了城

留在沟里的梨树无人打理，少了

我一个人来到这里，数着沟里的梨树

梨树所剩无几，也不见了土蜂。我听到

一声接一声地咳嗽，它们像集体哮喘的老者

要咳出气管里浓稠的寂寞

西沟村的庙

西沟村的庙老了，瓦当低垂

庙门破旧，菩萨的眉间忧结着沧桑

当油菜花漫过腰际，山上的庙门

推开一条缝，一位又聋又哑的僧人

开始舀水、生火、做饭

剩下的时间，他都在院子里打坐

夕阳披在他身上，他耸耸肩

像庙里打盹的菩萨

一天也没走出过那扇门

夜读李清照

秉烛抵达宋朝。居士的影子被夜拉长

在济南，溪亭边的酒水灌得我酩酊大醉

分不清鸥鹭与雪花；并用柳枝戳我的脊梁骨

鸥鹭不白，可我的头发白了

在宋朝，文人尚好长短句

盛行用瘦金体写辞赋

在济南，线装的李清照

在一本本减价书里，在大明湖畔

趵突泉边，垂柳深处

南飞的雁，和薄雾把酒言欢

有暗香浮动，一位婉约女子

在宋时的屋子里画着昨日黄花

秋凉了。我要把词的长短裁剪的均一点

让西风抿起嘴，不张扬，也不尖叫

偏安一隅的朝庭，丢失了山峦、江河和故里

在土镇的山冈上

在土镇的山冈上。蜂蝶慵懒

身着绿衣裙的女人，怀揣夺命的桃花剑

须晴日。我用手指捻出羊毫中的阳光

勾画山水。历朝历代铺开宣纸，我却不在其中

桃花们沿山势，长成十里嫣红

有崔护的人面桃花，和我的执扇的女人

在土镇的山冈上。炊烟狂草成骨朵

剑已刺中我命门，渗出的血洇开在腮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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