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诗歌●新秀大展】郭印旭 ▎失语者（组诗）

小雁湖

趁着日光还未褪去，芦苇还未砍伐

喂养的金鱼正在争夺高原上稀薄的空气

在长廊我与候鸟恋爱，隔着湖水

悉数倒出脑海中酸腐的话语

沙滩上种植的每一株树木都没发芽

我未曾登上湖心岛，与恋人亲吻

湖东岸，一切都已具备春意

交际舞音乐响起时，我无惧湖水

奋力缩短与一只动物之间的距离

野鸭子，枯草和湿漉漉的身体

在观光塔，维修工人目睹了湖水的涟漪

我披着发馊的长衣为它吟诵诗句

没人在意一只受伤的红嘴鸥，迁徙而来

小雁湖旁，路过一个左腿未愈的男人

在我的成长史上种植祖国

如果丢失在毛乌素沙漠东缘，请告诉我

在荒漠上，我亲手埋葬了失去理智的族人

任何一株沙棘，都是祖先的坟墓

我踩踏着封建尸骨，浇灌还未灼伤的土地

从无定河里索取一颗种子的发芽

找不到可以移居的苗床，以及湿润的土壤

我种植下的贫穷，愚昧深深扎根在故乡

逃离即将来临的圈套，就要背井离乡

从山坡滚落的孩子，没有抓住一根草

在悬崖的边缘种植一颗白杨，种植生命

沿着河流的源头，向祖国的北方靠近

我们讨要被风暴卷走的土地，不再跪拜

白于山腹部，祈雨的人群还在祷告

铁锹挡住一场暴雨，挡不住

山体掉落的黄泥和迂腐的头颅

我看见田地坍塌，饿死在山路的村民

依旧无法种植头脑中空白的土地

雀斑

打碎像素分辨率，模样生长在亚洲的东方

黑发，黄皮肤的土地上站满了人群

我们无需寻找，化妆盒里的自己

在河流下游，身体得到黑夜的庇护

朝圣太阳的面目，在羊水中暴露

胶卷背后的眼睛视力下降，看不清

遮住的雀斑在母亲脸上成堆地呈现

我拨开数百万张镜头背后的脸庞

取下他们厌弃的雀斑，成堆地

种植在我尚且年轻的脸上

失语者

目睹黑夜的身体蜕化成木乃伊

旧桃花丢失在旷野

堆积在口唇的文字垒起一座坟墓

我三月的雾霾，在她的目光中溃败而逃

流浪于此的语言进入嘶哑的喉咙

声音停止在狭窄的窟窿，我落入

金黄色的稻谷和黄牛口中

一头陕北黑猪，闯进黄河的中游

她坐落于华阴之巅

等待月光攀升，遮住我丑陋的脸庞

栖息地——陆上的凤凰

教堂门口，虔诚的教徒双膝跪地

目睹了杀人犯的城墙轰然倒塌

北方的凤凰召唤水塘，我披上梧桐叶

试图在乌马河的泥沼编织谎言

第一个夜晚，昏倒在龙城的脚下

我被装进故乡的泥土，声音嘶哑

老人抱紧系在腰上的绳索，慢慢远去

垂落的泪水浇湿了我慌乱的眼眶

第一片异土，我住进未修缮的房顶

等待秋风送来俘获的女子，代替新生

四千个夜晚的哭泣，建筑起恋爱的高楼

我短暂的手术，缝合住割裂已久的伤口

六盘线

秦长城以北，战马肥壮

隆起的高原拒绝黄河上的稻田

平行繁衍的土地停止侵略

彭阳山脚下 ，梯田盘旋在腰间

裸露于高处的丘陵，望不见一株茅草

黑牛沟，轰然倒塌的贫困

荒野中啼哭的婴儿，失去呼吸

忘记最后一眼浑浊的水井

我们短暂的别离，等待绿色相聚

扬黄，西海固

四月，祭祀的祖先换了牌位

供奉桌上的牛羊死在沙地

伊斯兰人，用黄土清洗肉体

铁锁下流淌的泥浆不再浇灌喉咙

向母亲索取，索取北中国的血脉

我开始信奉“水往高处流”的荒诞之言

我路过北方贫瘠的语言，尽数被河水冲毁

四月，太平洋季风还停留在祖国东南岸

我西吉的孩子第一次沐浴，接受祝福

扬黄后的西海固，沙漠失败交手

河神路过，生养出众多葱郁的树木

不会有人想起昨日路途渴死的新娘

活路

上世纪末，我出生于高原上的襁褓

沿着先辈的踪迹，踏上斑驳的路途

我们反复从山底掏取作业，背回故土

我头脑中单薄的记忆只留下，面黄肌瘦

入冬，矮小的身材驾驭着铁锹

一场大雪后，我们下山讨要书本

同行的三位母亲，摔坏了盆骨

归乡途中，生怕摔坏怀中的文字

多年后，孤独的身影依旧出现在小路

同行的伙伴都失去勇气，不再拾取知识

故乡用一条柏油马路向我招手

依旧贫穷，腹中的文字日渐沉重

特邀编辑：野  老

值班编辑：晓  渡

郭印旭，笔名指方山人，陕西延安人，现就读于山西农业大学，曾获第二届全国青年自由写作大赛优秀奖，第八届中国校园双十佳诗歌提名奖，诗歌作品散见于《火花》《中华文学》《陕西诗歌》《华山文学》《零度诗刊》等报刊，著有诗歌合集《有鸟归巢》。

《安徽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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